mouqing

爱历史,爱花滑,爱slash,考据狂,细节控,欢迎同好来勾搭

流金岁月 The Golden Years(大修版) 第六章 瞬星之岭(完整版)

瞬星完整版

文太多太长,找前后文太麻烦?点这里!作者文集链接整理总目录

说好的流金大修版来了!

大修流金的念头早就有了,这会是一次非常漫长的旅程,最终全文可能超过50W字,希望有兴趣的人戳下真正的首章点亮,为我助威壮行。

新读者就看新版吧,开头戳这里  流金岁月 序章


流星毕竟是全新章节,我整体再修正了一下。追过的人不用看了,需要知道的修订信息就一个:南美篇中托尼的AI正在升级,没有跟去,下章出来就升级为AI向导了


第六部 瞬星之岭

 

01

 

1967年10月

 

水花四溅,亚历克斯·萨默斯从浑浊的水面拼命探头,吐出混杂着腐叶和虫卵的水流。

 

宏伟的山脉已经将他击败。

 

在北美,人们称它作落基山脉;在南美,原住民唤它为安第斯山。

 

地球最长的山系横亘整个美洲,绵延上万公里,像一头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庞然大物。长喙叼住北极,尾巴指向南极。广袤的针叶林,是覆盖其头部的粗密被毛;辽阔的极北山原,是被毛下坚硬的头盖骨;起伏的群山隆起西半球最高峰——阿空加瓜山,就是巨兽的背脊,也是美洲大陆的屋脊。

 

亚历克斯带着他的向导和队伍进入山岭,追踪敌人。还没交火,就先遇上了自然之敌。

 

他们想深入高耸入云的山林寻找溪流,以获得掩护和水源。却在森林近在眼前的时候,集体陷入高原沼泽。被冷得像要结冰的泥泞困住,进退不能。他们努力保持平静,尽量伏在沼泽的淤泥层上,避免被敌人发现,也避免继续下沉。

 

非常不走运,集雨的云层开始在头顶聚集,高原的风带着刀子刮过皮肤。亚历克斯开始咒骂运气,这次抽签欧萝不在他们组……

 

“哟,平民!”一个声音从头顶飘下来:“需要援助吗?”

 

透过怎么也抹不掉的朦胧水幕,几个套着以色列陆军那身难看得要死的橄榄绿麻袋军服的身影出现在斜上方,领头的两个年轻人样貌有六七成相似。

 

亚历克斯认得他们,那是一对兄弟组合,摩萨德行动队最近派来学院受训的新兵。带着马犬的哥哥叫做乔,一个混合型哨兵,几年前就跟学院队伍一起拉练过,这次是陪同准备结合为向导的弟弟过来短训。肩上蹲着小沙鼠的是他的弟弟本,他是现在流行的战术混导——就是把有点基本向导能力的哨兵当成皮实耐操,方便放在一线的向导使用。特别在年初国际哨兵与向导联合会决定严格“向导一线从业资格考核”,甚至取消纯粹型向导的考试资格(教授因为这事可生气呢)以来,这种伪向导越来越流行了。

 

“真的不用……”亚历克斯没有理会,本还想说什么,被哥哥一把拽开,一串子弹戳在他原本站的位置。更多子弹扫向困在沼泽中无法动弹的队伍。

 

【亚历克斯!4点钟方向,仰角55°,镭射波!快!】

 

肖恩在精神通道大叫,随即没了声音。亚历克斯立刻起身,瞄准定位,可不等发射,子弹的冲击力穿透身体。

 

亚历克斯只能倒下,沉入冰冷的沼泽,落在吸收冲力的软垫上,惯性让他弹了两下。高山、云林、布满苔藓和茅草的沼泽……化作马赛克一一消失,护目镜上亮起一句话:

 

“GAME OVER!”

 

灯光亮起来,照明了超过两个篮球馆大小,散布各式地形障碍的室内场地。场地顶层,金属与玻璃不规则拼合,组成现代感十足的密闭式看台。此刻看台开启,亚历克斯看到他的老师查尔斯·泽维尔和留着小胡子的托尼·史塔克走出来。

 

这里自然不是南美的热带山林,这是纽约,位于纽约长岛的X学院。自从62年4月学院开办以来,时光与世情都如长河流动。第一所以向导培训为主的学院声名逐渐打响。每年入学的学生都在大幅度增加,与FBI、CIA,乃至海外机构的培训合作也全面展开。

 

66年学院再次扩建,与全美哨兵向导协会以及FBI联手,在史塔克工业的技术支援下,建造了一个名为“Cerebro(西班牙语:大脑)”的庞大精神增幅系统。凭借这颗“最强大脑”,学院校长,也是全美最优秀的青年向导查尔斯·泽维尔强大的精神能力得到了空前提升。

 

他可以在前所未有的巨大范围内联络和管理数量巨大的觉醒者,寻找刚刚觉醒,尚未被发现的哨兵与向导,保护他们免受佣兵组织与人口掮客的侵害,也可以搜捕犯案潜逃的“特殊”罪犯,还可以搜索暗中潜入国境的不法觉醒者。

 

目前Cerebro的有效范围已经覆盖全美,与加拿大方面的谈判正在进行,与墨西哥也开始接触。理论上,这套系统甚至可以覆盖整个地球。

 

到了今年,他又与史塔克工业联手开发了“Cerebro”的新用途:训练室与“Cerebro”链接,运用最基本的障碍组合和向导“影响”能力,可以在室内体育馆模拟出全世界的地形,场景和天气。

 

从北冰洋到撒哈拉,从街道巷战到摩天楼反恐,从东欧泥泞的冰原到德克萨斯咆哮的飓风……这间新型战术演习室无所不能!

 

今天,学院毕业生队与摩萨德派来培训的队伍进行了战术演习室的首次试用,效果堪称完美。查尔斯和托尼用掌声向他们表示感谢。

 

说到不完美之处,或许只有学院队伍在与职业特警和军人的演习惨败史上再添一笔。查尔斯看见亚历克斯懊恼地把护目镜砸在软垫上,气冲冲离去,连他的向导肖恩也不理会。跟托尼打个招呼,查尔斯追着少年的背影匆匆赶了出去。

 

19岁的亚历克斯·萨默斯是查尔斯最早的学生之一。和别的学生不同,亚历克斯是查尔斯亲自从青少年监狱担保出来的孩子。他是孤儿,较早觉醒了强悍的镭射波能力,因为性格有些冲动易怒,又因年幼很难控制能力,惹了不少麻烦,甚至在一次事故中误伤了相依为命的弟弟斯科特。

 

学院成立后,查尔斯接过了这个著名的麻烦案例。他将亚历克斯担保出狱,把他从一名少年犯教导为品行良好,足以自控的见习哨兵。刚一通过审核,亚历克斯立刻就去寄养家庭接回弟弟。却发现斯科特已经在一个月前失踪,寄养家庭没能分辨出觉醒状态,导致斯科特被非法佣兵诱拐。

 

虽然那之后不久,斯科特就获得解救。可怜的男孩已受了不少折磨,他身上的伤痕,记忆和视力留下的后遗症都让亚历克斯异常自责。对弟弟的愧疚笼罩着他,从那以后,亚历克斯一直没法很好地控制情绪与能力。

 

今天学院队的败绩,那孩子可能又怪在自己身上了吧,查尔斯加快了脚步。

 

步出训练馆,纽约10月的风拥着金秋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外正是北美最美好的季节,定是佛提诺波戎(希腊神话中秋神)遗失了阿波罗赠与的彩笔,渲染了如此多彩的大地。树冠斑斓,繁枝浓艳,绚丽如春花的落叶簇拥大道通向远方。

 

5年过去了,X学院教师、校工和学生,再加上培训人员已逼进四位数。再加上为数不少的参观者,学院早已不可能只是泽维尔家位于长岛的夏季别墅和花园。数次扩建,查尔斯尽力买下邻近土地,与自家猎场连接。现在,从别墅外围新建的训练馆踏上学院大道,联绵不断的球场和跑道一眼望不到边际。

 

棒球场上,一群孩子正接打玩闹,就像蓬勃生长,即将迎向成熟季节的小树。亚历克斯的弟弟斯科特正在他们中间,远远看到哥哥,隔着不短的距离和墨镜都能发现他脸色苍白。

 

举起手指摇晃,查尔斯示意斯科特不要过来,他的存在只会让情况更复杂。男孩会意,重新投入游戏,几乎没让同伴察觉。斯科特才是刚进入少年的年纪,这么懂事,真叫人心疼。

 

查尔斯在心里叹气,如果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绊住,他正准备加快脚步。

 

“你一定是查尔斯·泽维尔教授!”

 

一个清瘦修长,游客打扮的男子叫住了查尔斯。他操着一口南美口音明显的英语,风帽和围巾像易容道具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有一双黑眼睛直视查尔斯,美得像星辰,利得像矛尖。尖锐的眼神让查尔斯感到寒冷。

 

“是的,请问您是?”

 

男子没有回答查尔斯,只突兀地把话题转向。

 

“你的校园足有半个纽约机场的面积,数不胜数的设施,3个棒球场,3个橄榄球场!与此同时,纽约还有上百万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你知道吧,泽维尔教授!”

 

“我在阿根廷见过驱赶着牛群的高乔人(欧美混血组成的阿根廷主体民族,类似美国牛仔),没有一寸自己的土地,一头自己的牛马。在秘鲁见过被哮喘折磨的老妇人,几把扶手椅就是她辛劳一生的奢侈品。在玻利维亚见过波多西银矿的工人,矿井里面灰尘像下雪,矿井外头埋的人比里头工作的多。在智利见过原住民的小孩肚子肿胀,身子却骨廋如柴,只因为缺乏一片维生素。在哥伦比亚见过一家黑人,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地上一堆稻草就是四个孩子的睡床。你那围巾,看上去是小羊驼毛制成的吧。我的故乡出产的小羊驼毛制成的一条围巾,或许就是一个饲养小羊驼的美洲家庭一年的开支你知道吧,泽维尔教授!”

 

“……请等一下,您似乎误会什么。学院对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的觉醒者开放,学费接近全免。原本属于我家的猎场,除了部分划归学院,剩下的大多捐给了河源镇,成立了兼管保护区的州立自然公园。学院和旅游为镇上带来了人流和消费。这位先生,我不想吹嘘什么,但我希望尽力用我的财产让尽量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啊,大多。镇上位置最好的酒店、度假村和高尔夫球场也是你的,赚得最多的就是你!资本家,剥削者!”

 

“太叫我失望了!有人说你善良高洁,可以成为我们的同事,没想到你也是虚伪的家伙。和所有有钱的美国佬一样!”

 

“是美国资本剥削拉丁美洲,把贫困强加在我们肩上;也是美国人的挑拨,才让拉丁美洲国家彼此敌视,发起战争。”

 

“从墨西哥到麦哲伦海峡,拉丁美洲同根同源,同属梅斯蒂索人(Mestizo混血儿,在拉美原指印第安人与欧洲人的混血儿。是现在拉丁美洲最主要的群体。)拉丁美洲国家联盟是不可分裂的!”

 

“……”

 

“现在,拉丁美洲有3亿人口,绝大多数人一贫如洗,而且在未来25年内这一人口将增至6亿。6亿人民有权享受和美国人一样的物质生活、文化生活和人类文明!既然没有人能制定出一套真心实意的解决方案,能提出一项始终如一的政策,为这些贫苦的受剥削的人民带来真正的希望,我只能挺身作战!”

 

男子解下围巾,安第斯神鹰随之展开翅膀,好像战士扬起战旗:

 

“我是切.格拉纳多!”

 

文后小贴士:

  1. 应该不少人看出来了,这位的原型就是大名鼎鼎的切·格瓦纳。(切·格瓦拉(1928-1967,原名埃内斯托·格瓦拉,切(CHE)是其绰号,且是一个在拉丁美洲非常常见的绰号)出生于阿根廷,革命家、医师、作家、游击队长。与卡斯特罗兄弟一起领导了古巴革命并取得胜利,后历任古巴财政部长,1965年离开古巴到其他国家进行反对帝国主义的游击战争。1967年在玻利维亚被捕,继而被杀。死后成为反主流文化的象征(以上摘自百度))因为本系列“夸人可以夸张虚构,指责不能一点虚构”的原则,批马甲出场。

  2. 拉丁美洲,指美国以南的其他美洲地区。因这些地区通行西班牙和葡萄牙语(都属于拉丁语系)得名。

  3. 文中提到的这种战术演习室,类似现在的AR虚拟现实技术,就当是教授和铁罐联手搞出来的黑科技吧。

  4. 文末切说话的主要内容是从格瓦拉自己写的日记和回忆录里截出来的,其中包括一些原句。介意的请取关。

 

02、

 

纳斯卡板块俯冲至南美洲板块之下,绵延9000公里的安第斯山脉与南美大陆便在太阳见证下隆起。它们被烈风与冻云雕琢,在火山与地震的轰鸣中成型,宛如无数巨龙在云海中穿梭。

 

印加皇帝的军队从这里南下,圣马丁的“解放之路”(19C南美摆脱西班牙殖民的独立战争)在这里北上。白雪覆盖的火山悬在热带雨林头上,荒原、冰峰、草场与湖滩交替,一直到大西洋之滨。美洲豹躲在火山岩后伏击黑尾鹿和长相怪异的羊驼,成片的火烈鸟被惊飞,好像落霞升腾。受惊的羊驼混入随着西班牙人来到的成群牛马,一起奔驰在这片阳光眷顾的土地。

 

这就是德克萨斯以南的美洲,像阳光一样热烈、丰富又广袤的大陆。这里的人们有着被太阳炙烤的肤色,爱着阳光一样浓烈的色彩,吃着阳光一样热辣的辣椒,弹奏着阳光一样热烈的吉他和箱鼓,敬畏着阳光一样皮毛的美洲虎。他们的爱与恨,情感与理智也像阳光一样剧烈。

 

今日,这片阳光正照在安第斯山脉上的库斯科古城。正午艳阳高照,宏亮的海螺号,还有更加宏亮的钟鸣压过了鼎沸人声和演奏着皮亚佐拉的班多钮琴(原产德国的一种特殊手风琴,探戈必备乐器)。兵器广场上,库斯科大教堂的钟楼悬着一口重达6吨的巨钟,钟声可以传到40公里以外,只在重大节日敲响。

 

西班牙巴洛克样式的大门缓缓敞开,教堂圣像已经准备就绪。来自远东的丝绸和来自荷兰的天鹅绒缝制了耶稣和圣彼得的盛装,头冠和权杖都是真金白银,就连镶嵌的宝石也是真品。平日肃穆的圣像被精心装扮起来,华丽异常。脸型和肤色都写着混血的年轻教士抬起圣像,汇入广场欢庆的人流。人们同样身着五彩盛装,在海螺和印第安排箫的伴奏下载歌载舞,好像巨幅的沸腾的彩虹。他们迎接圣像的场面,就像万千粉丝迎接超级摇滚巨星。

 

【我说梵蒂冈真的会同意吗?头一次看见这么过万圣节的!爱尔兰人不会,意大利人不会,德国人也不会,东正教也不会吧!不……没有哪个教堂哪个节日会这么搞!】

 

亚历克斯沉不住气了,查尔斯听到他在精神通讯频道里面大呼小叫。

 

【查尔斯,告诉你的学生。这不叫万圣节,这叫亡灵节。就是你们都知道的,墨西哥人堆着万寿菊画着骷髅过的那个节。】

 

查尔斯可以想象托尼吐着舌头,翻着白眼的神态。

 

【不止墨西哥人,秘鲁也过亡灵节,拉丁美洲普遍会庆祝这个节日。】

 

【这里是秘鲁的库斯科,“世界的肚脐”,印加帝国的故都。南美和中美的原住民一样重视灵魂,印加帝国会把历代皇帝做成木乃伊,在节日盛典的时候抬出来盛装游街。没错,这就是异教徒借着耶稣的名头,用异教的方式过异教的节日。只要能传教,梵蒂冈什么都同意!库斯科大教堂里面那幅最后的晚餐,耶稣和十二门徒面前还摆着烤豚鼠(南美洲特有动物,印加帝国主要肉食牲畜)呢!】

 

查尔斯抱着氧气罐,头疼地安抚着此起彼伏,几乎可以具象化为瞠目结舌的情绪。

 

切·格拉纳多出生在一个阿根廷中产家庭,少年时期觉醒为向导,之后与友人驾驶摩托车环游了大半个拉丁美洲,拉美贫民的困苦生活深深地刺痛了切,让他从此走上革命之路。

 

切的父亲是《马丁·菲耶罗》(阿根廷民族史诗)作者的后人,母亲是贝隆夫人崛起之前,布宜诺斯艾利斯公认的城市玫瑰。切兼具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受过良好教育,口才出众,容貌俊朗,拥有极具冲击性的个人魅力。1959,切与卡斯特罗兄弟在加勒比海——美国的后院,领导古巴革命获得成功——这也间接导致了日后的古巴导弹事件,间接促成了查尔斯与艾瑞克的结合。

 

但62年那次全球瞩目的导弹危机发生时,切已不在哈瓦那灼热的海滩。他突然辞去古巴国家银行行长和财政部长的职务,悄然离开。有人说他与卡斯特罗兄弟治国理念不合,也有一些杂音流传着一些功高震主的传闻。

 

那之后切辗转东欧多年,去过苏联和南斯拉夫,都呆不长。其间曾去一些已经结束殖民统治,但在切眼里只是欧美傀儡的非洲国家。教授游击战术,鼓动革命,没能再次取得成功。近些年,听说他返回故土,在秘鲁和玻利维亚组织类似的游击活动,让CIA颇为恼火。查尔斯曾通过兼任CIA执委的尼采老师听闻,不少人主张除掉这个讨厌的家伙,不管用战争,还是用暗杀。

 

不久前,这位切·格拉纳多突然潜入学院,用言语牵制自己,同时在学院引爆小型炸弹。虽然无人受伤,但混乱和烟雾已足以让他的同伙偷走托尼刚为“Cerebro”研发的东西……切是南美洲数得出名字的向导,完全可能善加利用。为了追回这个可以造福也可能为祸的发明,查尔斯和托尼一同带队来到美洲。

 

托尼从不允许自己的发明脱离控制,制造麻烦。查尔斯除此以外,还担心此事会送给CIA现成的借口——虽然在纽约的学校制造爆炸这个理由,可能已经足够了……

 

查尔斯只能尽快追回失物。最好能逮捕切,引渡到美国进行正式审判。于是AI正进行升级,没了辅助的钢铁侠和暂且不希望惊动哨兵的X教授再度联手。一得到线索,就直飞了秘鲁库斯科机场,一下飞机就高原反应严重——从海拔接近0的纽约直飞安第斯山脉海拔快到3500米的库斯科城,亚历克斯的向导肖恩接近战术型,尚且抱着脑袋大喊头疼。查尔斯更离不开供氧,只能抱着托尼现场改装的便携式氧气罐续命,很难管好一群适龄的和一个超龄的熊孩子。

 

【呃……那是因为万圣节本来就是从凯尔特人驱赶亡灵的祭典演化过来,不算正统节日吧。】学生们围绕异端亡灵节议论纷纷,达尔文努力寻找着符合科学的逻辑。

 

【亲爱的查尔斯,要不要咱们再告诉这帮孩子,真正的圣诞日不可能在12月。耶稣如果在巴勒斯坦的12月出生在室外的马槽,肯定会被冻死!12月25日是早期罗马教会为了方便传教,定在了罗马新年和太阳神的生日那一天……】

 

【2点钟方向可以动手了,欧萝掩护,托尼快去!】

 

查尔斯终于逮住机会,赶在钢铁人彻底掰碎学生的三观前,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和大家的注意力一起扭到另一边。

 

和达尔文有着同样肤色的黑人少女抬起双手,四周云朵迅速聚拢、压低,风速也急起来。成功让广场中上万人眯起了眼睛,也成功地让目标房屋关上了窗。

 

【Bravo!欧萝,我有说过你就是我的风暴女神吗!】

 

铁甲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飘起来,借着云层和风向小心避过人流视线,轻手蹑脚落在广场两个街区外一栋小楼。趁着6吨巨钟的轰鸣,一把掀开废旧铁皮搭建的屋顶。

 

【“先生们,不来参加庆典吗?今天可是亡灵节!”】

 

隔着两个街区,坐在广场旁露天餐厅的查尔斯看不到现场,却能“看见”托尼追逐目标,感受到目标人物情绪慌乱,精神波动通过查尔斯故意不设防的区域,与他们真正的目标联络。

 

查尔斯点着额头回头,精神波动直指库斯科大教堂。

 

几乎在同一秒钟,查尔斯听到了人群爆发惊呼,身旁亚历克斯站起来。库斯科大教堂钟楼毫无预兆地坍塌,重达6吨的巨大吊钟正砸向挤满了欢庆人群的广场!

 

查尔斯立刻敲打额头,但比思想更快的还有人类的求生本能。挤满广场的数千人群像被地震激发的海啸冲击海岸,查尔斯落座的露天餐厅瞬间被这场“海啸”吞没。查尔斯和桌椅一道被掀翻,氧气罐不知被踢去哪里。

 

下一刻,钢铁铠甲从天而降,把查尔斯包进相对安全的堡垒。缺氧,头疼和被踢踩的疼痛依然突袭着他,查尔斯已经顾不得这些。把古柯叶(可卡因原料)艰难地塞进嘴里,准备拼命发动能力,“控制”恐慌的人流,避免巨大的踩踏伤亡。

 

不到再下一秒,人流的海啸突然变缓,就和它的爆发一样突兀。

 

有人从源头解决了问题。

 

正砸向广场的6吨巨钟在空中突然顿了一下,接着用电影慢镜头的方式缓缓落下。好像上帝之手托住了灾厄之钟,就像浩瀚的海面托起耶和华之子。

 

人群不再惊惶逃窜,虔诚的信徒已被神迹征服。有人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就在缓缓飘落的巨钟附近跪地祈祷。

 

没人注意广场一旁的小型钢铁堡垒正在分开,轻型氧气罐自动寻路回到主人手里,就像被遥控的模型飞机。

 

查尔斯愣了一下。“开门”的人戴着一顶黑色巴拿马帽,脸上罩着惨白的骷髅面具。黑领带被涂上间隔均匀的白色块,黑白相间,看上去就像脊椎骨。黑西装配合体型画上全副骨骼,肋骨上端的胸袋插着橙黄万寿菊,就像一位摩登的死神。

 

此刻,死神装扮的上帝说:“别笑了,查尔斯。摩萨德后勤部蠢透了,让他们搞一套秘鲁的亡灵节服装,他们居然只知道墨西哥的款式!”

 

03、 

 

“好吧,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在秘鲁高原一处典型的殖民风格院落,艾瑞克与查尔斯,还有史塔克总裁碰面,进行激烈而不失友好的对话。

 

“我本来不想通知你的。”他的向导无奈望一眼他身后那对兄弟:“但当时乔和本在场,我也没想过能瞒着你。”

 

“不用担心,”赶在查尔斯皱眉之前,解决掉他必然会担忧的部分:“以色列和秘鲁,还有玻利维亚都有军事合作。左派暴徒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柏林秋天’、‘赤星’……切训练或提供装备的队伍去中东战场当志愿兵也不是新闻了。反正我们以色列是美国佬的走狗,中东混乱的制造者——说得跟以色列独立以前,奥斯曼和阿拉伯从来就不打内战似的!我刚升了中校,理论上正在休假。报备了灾害救助志愿者过境,利马(秘鲁首都)方面心知肚明,他们正愁没人帮忙对付蹦得越来越欢腾的切。”

 

“切做得越来越出格了。前不久他还只能困在穷乡僻壤打打游击,谁能想到他会把好几吨重的吊钟扔向挤满人的广场,好一位誓言为拉丁美洲人民奋战的革命家!”

 

艾瑞克的语气没一点圆融,那个人让他的查尔斯眉毛聚起他从不乐见的弧度。

 

“或许那个当年跟切一起驾驶摩托车周游南美的朋友知道答案。”

 

“他曾经与切志同道合,后来分道扬镳。他曾在采访中回忆,当切通过狙击镜瞄准一个士兵并开枪将其射杀时,他相信自己是在消灭压迫,并‘让3000个孩子在未来免受饥饿之苦’。当他通过狙击镜瞄准一个士兵时,他只能看到被瞄准的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或者儿子。(出自Jon Lee Anderson 《CHE》,P571,冯璇翻译版)”

 

“而且谁能证明这是他干的?我们这群万恶的美国佬资本家吗?!就不能是古董级的老钟楼正好自己要塌,正好出了意外嘛!”史塔克总裁翻起白眼,难得说出艾瑞克还算赞同的句子。

 

“我曾参与301特遣队,在拉丁美洲活动了几年。懂一点西班牙语,对这边还算熟悉,能帮上一些忙。”

 

【何况南美也是那个人的主场。查尔斯,我实在不放心。】

 

开心地看着查尔斯表情缓和,艾瑞克毫不掩饰地拉过向导,当众亲吻面颊。

 

他对一旁那个当年曾经申请与查尔斯结合的铁皮人总有一种不爽(虽然当年是自己主动放弃的)。他还是查尔斯从小的朋友,他们的父亲也是朋友。听说查尔斯的父亲阵亡后,托尼的父亲还曾经把查尔斯带回家,和那个铁罐放在一块养!

 

哨兵这种生物就是如此,根植在基因中,对结合对象根深蒂固的独占欲总会本能地产生基于“领地意识”的不快。就像一只松果仓库距离邻居的洞口太近的松鼠,对那个罗根·豪利特也是这样。

 

小心地把自己的“松果”挪得离那只“花栗鼠”更远一点,艾瑞克浑身舒爽。

 

“花栗鼠”见状,更加熟练地扔了一个白眼。查尔斯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绝对适配的二货,上帝真TM瞎了眼。现在就只有他还记得正事吧!

 

“先生们,我把那间屋子所有东西打包扔去了利马,委托圣马科斯国立大学的研究室检测。初步结果出来了,大剂量的氯化钠,还有硝酸钠、硝酸铵、氮氧化物……还有这个藏在保险柜里面密封的家伙,研究所说封在里面好像是硝酸铵。我们的切先生,这是准备开盐场还是化肥厂?”

 

“托尼,报告单给我看看。”查尔斯想脱身过来,艾瑞克把手一扬,史塔克的领带夹跳起来,叼着表单直达手边。

 

在场所有人都各找借口挪开视线,查尔斯狠狠瞪了哨兵一眼。

 

“大量的盐,大量重金属,在安第斯山脉。托尼你的化学和通识没忘光吧——这是盐泽。这个比例的硝酸铵…钾……我们的目标在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

***************************

流云像水一样漫过视野,山峰就像浮在浅海上的小岛,史塔克的私人飞机航行在山海之间。

 

浅海之下是刚刚进入雨季,镜面效果未达最佳的乌尤尼盐沼,时下正热门的旅游地,安第斯的“天堂之镜”。

 

透过窗户,查尔斯俯瞰镜面。他可从未想过追着切的尾巴,拖着一群学生,带着托尼,还有艾瑞克一道来到这里。

 

两个哨兵一惯不对付,查尔斯已经不想回想到底谁先挑衅的谁了……

 

艾瑞克脑子里面都想些什么啊,什么青梅竹马?Puppy love?托尼大了他5岁,那时候正是上东区的混世魔王,三分钟不打,敢爬上教堂屋顶掀瓦。而且正跟霍华德叔叔父子关系不协调。自己就是个小出气筒,天天被欺负得哭唧唧。反倒是觉醒之后,同在尼采老师身边学习的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才亲近起来。

 

“教授……教授!”亚历克斯的声音把查尔斯拽回飞行现场。学生们和托尼叫来的技术人员正继续研究那个托尼从切的据点捡回来,元素检测活像从化肥厂里面捞出来的密封球装物。此刻,似乎有所进展。

 

“这东西越来越热了。”

 

“给我看看。”

 

“住手!”

 

两个哨兵的叫喊震得查尔斯耳鸣。

 

艾瑞克脸色异常可怕,他伸出手,正被亚历克斯递过来的球立刻像被看不见的幽灵抱着,往后舱无人处飞。金属装甲立刻飞过来,层层遮挡。震动和巨响随即传来,在金属装甲未及合拢的缝隙,查尔斯看见那个球像电影的慢放镜头一样慢慢裂开,冒出火光。碎裂的瓷片和金属好像被巫师施了诅咒的杀人蜂,定在空中。爆炸释放的能量却无法被完全阻止,几乎所有人都不在原本的位置,至少无法保持站立或者安坐。

 

“硝酸铵遇热就‘Boom’,查尔斯你的化学和通识没忘光吧!”托尼不到一天就原话奉还,一点不打折扣:“该死的,那里面没别的东西,否则谁敢带它上飞机?我们这里有个万磁王,难道切那边有个万盐王?”

 

艾瑞克抬起双手控制飞机。但飞机已经失去控制,驾驶员无奈摇头,金属开裂的异样声响和震动从托尼的金属装甲封闭的那头不断传过来。

 

看上去坠机难以避免。身边却无人惊慌,查尔斯甚至看见学生们一个个脸上都冒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是啊,这里有能操控金属的万磁王,有不知道有多少飞行装甲的史塔克,还有拥有瞬间长距离移动能力的阿扎塞尔——跟这群人一起遇到掉飞机能算遇到事故吗?

 

于是当艾瑞克表示这是难得的锻炼机会,让阿扎塞尔和托尼帮手把普通人送到地面,让学生和新兵练习高空无伞速降,极限逃生,查尔斯看到所有孩子的嘴角都垮了下来。

 

这样很容易被人讨厌啦,艾瑞克。

 

孩子们和随行人员被一个一个送走,或者一个一个踹下飞机。查尔斯坚持留下来,陪伴必须坚持到最后的哨兵。

 

艾瑞克居然没有阻拦:“谁知道下面摆出了什么迎宾阵容,还是呆在身边才安心。”

 

查尔斯正想说什么,气流或者不争气的制动杆把可能只剩下一半的机舱变做了弹球游戏的赛道。查尔斯觉得这是当年被自己玩坏的弹球板的复仇。

 

他的脑子被搅成蔬菜浓汤,胃变成滚筒洗衣机,发誓绝不再乘云霄飞车。一股力量按上肩膀,,揽过腰身,稳住身体,好像一条大型安全带牢牢护住他。

 

睁眼,艾瑞克挂着讨厌的叫人想咬一口的笑,亮出烦人的白牙。

 

“来吧,让我们去云中漫步。”

 

文后小贴士:

 

1、天堂之镜:这不是错别字,乌尤尼盐湖在欧美的昵称的确是“天堂之镜”,天空之镜是国内的叫法。

 

04、

 

衣襟和头发被气流往上托,风从鞋底飕飕刮过。查尔斯不确定这样是否就是传说中御龙飞行的感觉,只确定眼前云雾缭绕的安第斯山脉,的确很像藏身于云海的巨龙背脊。

 

云雾尽头泛着蓝光,查尔斯觉得自己看到了大西洋海滨,还有那高高跃出海面的露脊鲸。

 

他不太敢朝下看,以至突然陷入黑斑耀金蝶迁徙的浩荡阵营。上百万黑与金的精灵扇动翅膀,仿佛万亿阳光碎片。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宛如瀑布轰鸣,就在耳侧。

 

艾瑞克皱眉,视野好像信号不良或者显像管故障的电视机,一会“雪花”不断,一会图形抽动,声音也逐渐走样。绝对适配也有麻烦的地方,真该早些戴上隔离器——缺氧让查尔斯出现幻觉,现在这幻觉已经影响到了自己。

 

收紧了搂着向导的手臂,让查尔斯靠上肩膀,脱下外套罩紧了头面。

 

“查尔斯,撑着点。”

 

速度骤提,风的利刃划过面颊,留下不见血的细痕。艾瑞克操纵那片扯下的飞机舱门,以接近旧式俯冲轰炸机的速度从云空直降地面。

 

或者说炼狱。

 

这里没有陡峭的岩石,没有肥沃的土壤,甚至连荒芜的沙砾也没有,让人疑心是否仍在地球。

 

这是一个块灰暗的不毛之地,没有任何植物或动物存在。岩石以潮水的样貌铺开,也像潮水一样起落,在乌尤尼图努帕火山活跃区域,这是几乎每日都在发生的岩浆潮汐。

 

每一条岩缝都泛着发红的火光,好像巨龙睁目。每一块岩石都在坚硬与融化之间徘徊,每一片石板都随时可能像火炉上的水那样沸腾。空气中充斥着硫化物的气味,要是用温泉的气味来形容这种好像存了一百年的臭鸡蛋的气味,实在太温柔了。要是说让他们迫降在这里是个巧合,恐怕连岩浆做成的脑子也不会相信。

 

来不及再考虑这些,不仅刺鼻难闻,硫化物气体的毒性也是大名鼎鼎。离开已经开始发烫的飞机舱门,艾瑞克用最快速度找出一块还算正常的岩石,放下查尔斯,把史塔克给的便携式氧气罐凑到他脸上。

 

不用向导的精神感应提醒,四面围上那些家伙的脚步和身影在这种兔子都藏不住的地方,就像自动往餐桌上面蹦的兔子一样明显。艾瑞克只是没空理会他们。

 

扶着查尔斯肩膀,轻轻拍打白皙的脸庞。他半阖着眼,眼神还有些晕乎乎的,这样的高空速降对于纯粹型向导是个不小的负担。

 

“砰!”一声枪响领头,带来十数声巨响。不见鲜血,也没有硝烟,艾瑞克看到他的向导猛地一震,胸膛剧烈起伏,晕晕乎乎下意识朝他怀里钻。

 

起身,抬头,摩萨德哨兵冰冷的视线和他的白鲨一道环视四周。就像狮王巡视领地,蔑视胆敢进犯的野狗。被磁场卡在空中的子弹就像被拍死的苍蝇,纷纷掉落。

 

“你们不用急着送死。”他说。

 

掏出从机舱扯下的织物,里面团了一些冰块,现在已经融化大半。扶着肩,用冰水浸透的织物仔细擦过脸和眉眼。直到确定查尔斯眼神清醒,呼吸顺畅,能自己握住氧气罐坐稳在岩石上。艾瑞克才再度起身,对周围好像犹豫着不知如何进退,装备和穿着同样像野狗一样破烂的武装人员露出雪亮白牙。

 

“我说过,你们不用急着送死。”

 

 无数土蜂遮天蔽日,汇聚死亡矩阵。富含金属的南美大陆让摩萨德哨兵力量倍涨,能阻止他的,或许只有一双看似毫无力量的手。

 

【艾瑞克,等一等。】

 

清晰的精神波动让艾瑞克倍感欣慰,但这还不足以说服他。

 

【查尔斯,我们的时间不多。别说他们只是农夫。拿起枪就是战士,可以杀人,也可以被杀——这是我一贯的观点。哪怕你联络史塔克或者别人过来,也不可能不动刀枪。】

 

【艾瑞克,开枪的目的是为了减少敌人,但游击战不行。看看他们,看看他们为什么拿起枪。这里是切的游击区,杀掉一个敌人,就会多出十个敌人。艾瑞克,这不是我们的目的。】

 

贫瘠的火山,贫瘠的土地,贫瘠的人民,贫瘠得让以色列军官不屑一顾的武器,贫瘠得握不稳武器的手臂和比武器更贫瘠的衣裤,还有那些贫瘠的,看不到光的眼睛。

 

【不用动手,艾瑞克,我有备用方案。】

 

沉默片刻,艾瑞克让“土蜂”继续浮满四周,让磁场继续充斥荒芜的火山地。低头确认过氧气罐的数据,对着无法拒绝的蓝眼睛“说”。

 

【你的备用方案只剩一个小时。】

 

于是隔着磁场和“土蜂”,艾瑞克如此罕见且诡异地与敌人面面相觑。幸而有查尔斯在身边,一切诡异尚可忍耐。

 

天色很快暗下来,星星一颗颗在头顶点亮,近得好像缀满天花板的壁灯,抬手可及。

 

查尔斯抬手指向巨大又明亮的半人马星座,他们在北半球难得一见。其中两颗闪耀辉煌的主星分别位列全天第三和第十一亮星。他们距离地球只有4.2光年,是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那边是环绕银河系的大、小麦哲伦星云。在火山口观星正好,视野广,光污染少——这些全是查尔斯说的。

 

他的眼睛倒映着星空。不管他说什么,艾瑞克都很开心。

 

——如果周围没有那群围观的傻逼该多好!

 

地面传来震动,光点紧随着出现,仿佛无数星星从天幕降落群山。

 

查尔斯站起来,挥舞手电和围巾。艾瑞克跟着站起来,以确定自己看见的都是真实。他好像正看到纵横安第斯山脉的印加虎豹骑。排量轰响的摩托车取代了羊驼和美洲原驼驾驶的战车,摩托头盔替代了羽毛高冠,霰弹枪取代了黑曜石长矛。一支穿越时空的现代化印加摩托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

 

面对万磁王,虽然犹豫不前,也好歹坚持包围了一个小时的破烂游击队。此刻就像被狼追赶的羊群,迅速溃退。

 

【是的,艾瑞克。这是印加帝国最后的游击队。】

 

艾瑞克颇为感慨。历史长久的军队并不少见,哥萨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是俄国主力,赤备军参与了鸟羽伏见之战,波兰骑兵直到二战还对坦克发起绝望的冲击,贝都因的骆驼轻骑直到今天还在协助以色列看守边境。但他确实没想到,南美的印加遗民也能坚持到现代。

 

查尔斯说他们是阿达华巴部将的后裔。印加最后的都城维尔卡班巴被皮萨罗率领的西班牙人摧毁后,不肯屈服的印加人退入科亚奥高原(玻利维亚和秘鲁交界高原)的大荒岭。桀骜的山民坚守山岭,躲避殖民者。由于地势足够偏僻且荒芜,竟和马丘比丘一样数百年无人发现。

 

“当地人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被这群山匪打劫了好多年。至于秘鲁和玻利维亚政府,恐怕一直在装糊涂吧。这地方又偏又荒又险峻,没资源还难打得很。那些年南美局势动荡,政府和国家都自身难保,这种难啃又没嚼头的骨头,他们自然乐得当做没看见。”查尔斯这样说。

 

时间进入1900年,现代化的科技和物质生产让地球再难存在秘境。马丘比丘被美国人海勒姆·宾厄姆“发现”,不过几年,大荒岭也被美国探险家“发现”。那支探险队由查尔斯的祖父资助,他在300年不愿加入殖民者国家的顽固遗民和秘鲁政府之间做了和事老。让大荒岭成了秘鲁的第一个印加原住民自治领,也为秘鲁和玻利维亚悬而未决的国境画上了实线。之后,泽维尔家族的投资为古老山村带来了现代化的基础建设。这个自治领也成了美国插在南美中部的一张好牌。

 

“村里的老人至今还以不说西班牙语,不拿秘鲁护照,不给秘鲁交税为荣。”进入村庄的时候,查尔斯小声说。

 

第二天一早,他就急着与史塔克碰头,商议准备什么行动。艾瑞克知趣地避开,随意漫步在崎岖的山村。道路、屋舍和梯田都用石块堆砌,沿着令人咋舌的陡峭山势在云间铺开。

 

道旁立着电气化的路灯,每杆灯下都立着几座石砌小龛,村民说里面住着先人的木乃伊。石龛和路灯旁边还不时矗着公用电话亭,也不知道这电话是打给死人还是活人的。更不知道天黑路暗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找错了门。

 

从山路放目远眺,连绵雪峰如屏障环绕山村。肤色被高山日光擦拭成古铜色的原住民披着色彩鲜艳的钱凯斗篷,驾着摩托,在雪峰映衬的赭色荒岭上放牧成群的羊驼。

 

望着那群奇异的牲畜,艾瑞克想起查尔斯提过羊驼毛是大荒岭的主要产业。自治领的遗民保留了最原始、最上乘的大、小羊驼品种,还有传统的纺织技术。最好的小羊驼绒可以织出犹如丝绸的毛料,每年世界各大高定品牌和店面的供货商都汇聚到大荒岭明争暗抢。查尔斯就很喜欢这种毛料的围巾,艾瑞克见他戴过几条。这次带上安第斯山脉的,也是一条萨街出品的小羊驼围巾。

 

现在是11月初,正好是小羊驼绒丰收的季节,也快到查尔斯的生日了。难得遇上机会,可以收一批好毛料,给查尔斯打一条围巾做生日礼物,还可以备下圣诞节和光明节的礼物。

 

想法和行动一样迅速,艾瑞克很快找到昨晚接应他们的村落长老——他那克丘亚语的名字异常拗口,只听查尔斯说名字的意思是“太阳神鹰”——商量购买。自己蹩脚的西班牙语和对方更加蹩脚,且口音浓重的秘鲁腔西班牙交流起来简直不像同一种语言。如果不是为了惊喜,艾瑞克真想把查尔斯找来当翻译。

 

艰难交流加上手势比划,艾瑞克得知今年最好的皇帝级小羊驼绒已经没有了,全部没有了,被买走了。次一级的小羊驼绒和羊驼毛都还有货,都是好东西。有些遗憾,艾瑞克只能退而求其次,现场敲定了货物。

 

商谈过程中,神鹰长老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奇怪,特别在听说他想自己动手制作的时候。

 

军人会打毛衣有那么奇怪吗,一战时候蹲战壕的盟军就靠这个打发时间,也正好可以自给部分服装。这项技能更堪称以色列国防军的国术,达扬阁下以战区为单位组织过比赛,沙龙将军还能给他女儿比着三围织修身连衣裙呢,自己那点水平算很一般了。

 

不再理会少见多怪的老人,摩萨德哨兵开始认真考虑围巾的配色和样式。

 

上回给查尔斯挑礼物被约西撞见,那家伙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强烈要求礼物一定让他把关,还上报了国防部,说事关外交大事,绝对不能乱来。达扬阁下居然同意了,还下了军令,按头要求服从。

 

他们什么意思啊!

 

 

文后小贴士:

1、草泥马毛的确是现在世界上最高级的毛料之一。另外请注意羊驼和小羊驼不是一种动物,小羊驼是一个独立的品种,小羊驼毛是质量更高的毛料。

 

 

05、

 

呢料军礼服漆黑如夜色,绶带红白分割,正是秘鲁国旗的颜色。金黄肩穗,珐琅勋表,解放者大勋章上,水晶缀饰熠熠生辉。

 

“我为什么要穿这种东西!”摩萨德哨兵无比抗拒:“我是以色列军人!”

 

“如果不穿这个,你带了替换的吗,艾瑞克?替换的礼服,还有领带袖扣口袋巾,马甲领针领带夹,你准备好了吗?”

 

查尔斯一边说,一边拿一个红白撞色的拼接领结在他脖子旁边比划。摇着头皱了皱眉,又换了一个黑底红白刺绣的。让艾瑞克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同僚们的女儿都特别喜欢的那种芭比娃娃。

 

特大号,男性版的那种。

 

这不是第一次了。艾瑞克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与查尔斯结合,每次晋升国防部都把礼服送去纽约,让查尔斯接手?

 

“这一次我们至少名义上是替秘鲁和玻利维亚政府出面。忍耐一下吧,艾瑞克。”

 

“那又凭什么我们就得当众跳探戈?还是为了那个托尼·史塔克!”

 

都怪那个史塔克!艾瑞克心里说不尽的怨气。

 

他异想天开要在火山地开家米其林餐厅,大宴宾客,说什么这样能解决问题。查尔斯还表示赞同,愿意出面担保,还拖上了自己。

 

这也就算了,那个铁皮人居然得寸进尺,让他们跳一场探戈,为餐厅开幕炒热气氛。

 

他一定是故意的!艾瑞克差点没当场让鲨鱼把那个铁罐头吞了。

 

查尔斯把脑袋抵上勋章闪亮的胸口,噗噗地笑起来。

 

“商场开业总得找鲜花陪衬,托尼搞事情总得找封面女郎陪衬。谁叫这地方找不出美女,只好让我们勉为其难,兼职一回看板郎。”

 

“来吧,来吧,很快就好了。”

 

向导柔软的手和思维,总算让艾瑞克心情平复了一些。他本不算能歌善舞,这个舞种更让他陌生。但查尔斯是很好的导师,配合着班多纽手风琴的旋律,足够带着他完成任务。

他们一同进退、转首,耳鬓厮磨,踩着角色模糊的舞步,挥着只留刚健,毫无妩媚的肢体,跳着会让皮亚佐拉掀桌,让普格列瑟骂娘的怪异探戈。

 

但那又如何?他们肯跳就不错了!

 

他的白鲨竖着白刃似的白牙,朝向所有“观众”。他让刀叉都带着警告浮起来。有谁有勇气笑话,尽可以试一试。

 

【艾瑞克,别这样。这场宴会已经够像‘黑色晚宴’了,别再吓唬他们了。】查尔斯用思维“低声”说。

 

(黑色晚宴(Black Dinner):苏格兰历史事件,1440年,威廉·道格拉斯勋爵和他的弟弟大卫在被保证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应邀到爱丁堡城堡参加詹姆斯二世的晚宴,结果在宴会上被当场擒住并斩首。是英国史上类似“鸿门宴”的典故,乔治马丁亲口承认,该事件是“红色婚礼”的原型。)

 

艾瑞克还以冷笑。如果不是因为查尔斯,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不过,现在握着柔软的手,搂着圆润的肩,他还可以再跳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史塔克顶着艾瑞克痛恨的表情登场,向一大群自愿或不自愿的宾客张开双臂。

 

“女士们,绅士们!Señoras y señores(西班牙语前文)!欢迎来到高山伊甸!”

 

“这是一家踩着倒计时开幕的米其林餐厅,珍惜你脚底的地板。下个月,它可能就变成了岩浆。”

 

“这也是第一家地址和开放时间都不详的米其林餐厅。欲前往,请先预约。”

 

“这里有肥沃火山灰孕育的小粒咖啡和二阶玉米,有被绿色环境组织列入环境多样性保护遗产名录的,源自印加帝国食谱的马铃薯和西红柿品种,有来自同一份食谱的食用羊驼,有放牧于陡峭火山地的安格斯黑牛。请放入餐盘,与火山同赏。”

 

“这里地形复杂,地势多变,活跃的利坎卡武尔火山就在近侧。更远处的乌尤尼图努帕火山已经积蓄了三十万年能量。是的,这是全世界距离火山最近的米其林餐厅!至多十年,今日的美食和美景,从菜单到物种到窗外火山,都将不复存在!”

 

史塔克总裁举起香槟杯,好像举起圣火。

 

“让我们为自然干杯,让我们为灭绝干杯!”

 

“OK,OK,我当然知道你们这火山没那么容易崩。打广告嘛,适度夸张是正理。”

 

杯盘零落,宾客散去。托尼站在数小时前的同一地点,环视那些一开始不自愿前来,现在也不“急着”离开的“宾客”。

 

有保守持重的村长,有德高望重的牧师,有披着治安官外衣的军阀,有顶着商人头衔的黑帮,有戴着庄园主面具的毒贩……

 

“这片山地与古巴不同,没有诸位的合作,至少是默许,切的游击队根本无法立足!”

“为什么诸位默许了那位革命家?‘是美国资本剥削拉丁美洲,把贫困强加在我们肩上;也是美国人的挑拨,才让拉丁美洲国家彼此敌视,发起战争’?”

“《亚当斯-奥尼斯条约》之前,西班牙趁着大陆战争(北美独立战争)后北美虚弱,把军队开到了佛罗里达边境。如果不是天佑美利坚,拉美独立战争在这个时候爆发,北美十三州还能不能独立,没人能下断言。后来墨西哥不肯承认德克萨斯共和国独立,在南北战争的时候站在南方背后大小动作不断,于是后来的美西战争就成了美国单方面挑衅了?”

“败者就是真理?弱者等于正义?输家才谈公平?”

 

“抱歉,资本主义不承认这种观点!”

 

史塔克举着酒杯冷笑。

 

“何况你们这群地头蛇才没那么热衷所谓的‘拉丁美洲国家联盟’!玻利维亚议会正在讨论通过土地改革法案,你们这帮庄园主就快要被挖断根基。你们恐慌不已,不愿蒙受巨大损失,不知如何面对未来,不惜喝下革命的毒酒,养寇自重,用动荡阻止法案!”

 

突然停顿。接下来,史塔克总裁以看似更突兀的句子,转换了话题。

 

“1492年,哥伦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到今天快500年了。”

 

“500年来,不是英国人转着纺车,开着工厂,却欺骗西班牙人只会挖金银,圈农场,搞享受,把移民当奴隶用,把原住民当牲口用;也不是美国人种着棉花,挖着运河,却误导你们只知道抱紧西班牙人留下来的鞭子,不懂得工业革命以后,物质产能开始溢出,把民众当牲口压榨不如让他们一起参与分蛋糕,再消费赚得更多!”

 

史塔克侃侃而谈,就算没拿上盘蛇杖和钱袋,也是一尊标准的赫尔墨斯像。

“是是是,火山俯瞰的土地贫瘠又多灾,种不出多少东西,是拉丁美洲最穷的地方。可穷有穷的玩法,只要别老抱着庄园主那一套不放。”

“山穷水恶就是特点,产量不高就是稀缺。冰岛那种深入北极圈,跟大陆隔着上千公里冰海的世界尽头都能靠着地热和极光当上欧洲后院。你们地处整个美洲中部,你们的火山和盐湖差很远吗?”

“缺知名度?刚才出席的杂志和电台,当年把马丘比丘介绍给了全世界。缺资金和配套基建?投资具体事宜和股份占比,去找我的执行官波兹小姐商谈。缺安全感?大荒岭自治区能当强盗,也能当保镖!”

 

再度停顿,史塔克表现得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

“哦,不好意思!我有提过,就在刚才诸位过来做客用餐的时候,我的私人机群已经把贵国土地改革的传单散满了方圆几百公里这件事吗?”

 

“人均十份,保证够用!”

 

“于是,现在,你们选择拥抱时代,还是阻挠时代?”

 

在聚光和视野中央,托尼·史塔克站在那里,就是资本主义的代言人。


“不要说这么多年你们不眼红不羡慕大荒岭的自治权和羊驼毛生意。泽维尔当年能办到的,史塔克也能办到!”

 

“切给不了你们未来,我能!”

 

 

06、

围观了斯塔克为资本主义代言,接下来就目睹了切的“游击区”如同特拉维夫的冰雪消融。

短短几天,曾让秘鲁和玻利维亚政府头疼的跨境游击区迅速瓦解。切身边只剩下追随他攀上安第斯山的亲信,撤入乌尤尼盐沼深处负隅顽抗。玻利维亚塔和国防军正在围攻,查尔斯说,玻利维亚政府可能更希望他逃走,这种人就算抓住也不好处理。

艾瑞克有些感慨也有些嘲讽,查尔斯倒是习以为常。

“这种不牢靠的利益组合,不一定需要外力冲击,很可能不久就内斗自耗垮台了。这一次我们不愿冒险,不想拖延太久,才主动出手干预。”

“玻利维亚方面拒绝了利马塔的支援,倒是没拒绝我们继续援助。可以让学生和新兵练练手,我们可以开始享受假期了。这里离马丘比丘和的的喀喀湖都不远,艾瑞克陪我去转转吧。”

刻意靠在哨兵身边,引导他放松,查尔斯的内心还有一块无法轻松散去的阴云。

下意识地,他希望让艾瑞克远离那里。

南美也是那个人的主场。而且……

“玻利维亚政府军在盐沼伤亡惨重!”

“切•格瓦拉要求兰谢尔中校与唐纳德亲王决斗!”

他还是不够果断,不够快,前方的讯息已经传来。查尔斯看着艾瑞克脸上浮起最让他不安和恐惧的阴云。

“唐纳德亲王?原来是那个唐纳德,是肖!肖把他借给了切!难怪库斯科大教堂的巨钟会掉下来,难怪史塔克捡回来那堆硝酸铵会在飞机上莫名其妙的加热爆炸,原来是唐纳德!”

艾瑞克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好像牙齿变做了垃圾处理器,把每一个字母都切得粉碎。

“查尔斯,二战的时候,在门格勒和肖的主持下,纳粹曾在奥斯维辛进行人体试验,研究是否可能人为制造出高级哨兵和向导。这个唐纳德是哨兵实验比较成功的产品,能力嫁接不错,又听话。据说‘原材料’是某个落魄贵族的子弟,肖讽刺地叫他亲王。1945年,肖带着他从奥斯维辛逃走,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他。”

“有力量,有速度,有耐力,还有罕见的特种哨兵能力,能操纵酸离子与金属离子构成的聚合物。没有痛觉,没有思想,完全服从指令。完美的战争机器!”

【和我一样。】

在无人能听到的精神通道,他说。

不,不是的!查尔斯想大声呼喊。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愿见你这样的表情。

“肖和他的怪物早该跟着希特勒一起下地狱。找不到肖,就先送他的怪物上路。”

“告诉切:我答应了!告诉玻利维亚方面:清场,等我上场!”

“中校,请等一等!”

出人意料的新兵站出来。

“利马塔提供了资料,那个唐纳德一直潜伏在乌尤尼盐沼,被当地人称为‘盐湖恶魔’。他熟悉地形,熟悉高原气压,能力是操纵酸离子与金属离子构成的聚合物。就是各种酸性重金属化合物,乌尤尼盐沼里面全是这一类东西,地壳都由这种物质构成,单价金属离子很少!中校,盐湖完全是那个唐纳德的主场,即使您出手也要冒很大风险!”

“中校,这是玻利维亚的内政。您是以色列的首席哨兵,您不用为这种事情冒险!”

叫做本的勇敢向导喊出了基础化学课程和查尔斯想说,却尚未出口的话。

“你认为我会输吗?”

艾瑞克没有训斥部下,只冷笑反问。

无人回答。

与他的白鲨一道环视四周。

“你们认为我会输吗?”

无人敢答。

他转向查尔斯。四目相对,穿透灰蓝眼眸,查尔斯又看到了无色的火焰,无尽的废墟,雷电劈开无边无际的阴云,宛如裂痕。

他想抓住这个男人,想劝阻他不要前去,想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甚至……想过是否可以抹消回忆。

一切都被禁锢在名为查尔斯•泽维尔的形体内。

他什么都无法做到,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你一定会赢!”

艾瑞克裂开一个笑容,当着所有人,狠狠地吻了他。
**********************
一万年前,第四纪冰期结束,融化冰川与安第斯地区富裕的重金属地藏相遇,在的的喀喀湖以南的平坦高原形成了一连串盐湖,其中最大的就是乌尤尼盐湖。

千万年时间过去,高原盐湖逐渐干涸为盐沼,大部分时间是寸草不生,数百公里大地被厚厚盐壳覆盖的白色荒原。但一到雨后,特别在每年雨季,它们会成为安第斯山脉光彩夺目的白欧泊。

寥廓又平整的白色荒原覆上薄薄水面,有如镜面。

整个天空,整片云层,还有每日的落霞和朝阳都倒映在大地的镜面。

以地平线为基准,水平翻转,完美对称,好像隔着自然和命运的界线接吻——人们把这奇景称作“天堂之镜”。

查尔斯曾想过什么时候带艾瑞克过来度假,可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目送他走向生死场。

他从未见过唐纳德,直到此刻才远远望见盐湖恶魔。

 

体格高大,肌肉发达,金黄头发,容貌堪称英俊,可查尔斯总觉得立在那里的,更像一头衣着整齐,皮囊完整的野兽。

 

野兽抬头,与查尔斯视线相交。在陌生的兽性底下,触碰熟悉的神色。查尔斯再无法无视,他们连抬头的动作都如此神似。


艾瑞克走向他,就像走向被“天堂之镜”倒映出的另一个自己。

 

查尔斯按上胸口,心脏正在紧缩。

转眼,面前不再是平静如镜的盐湖。

大地被扭曲,湖泊被崩陷,天空被撕裂!

造物主的斗兽场,降临人间。

整片盐湖沸腾起来,平静湖面炸成巨大化的晶体盐花。好像把阿金库尔(英法战争重要一役,亨利五世战胜后,几乎赢下整个法国)战场,英格兰与法兰西上万名骑士的长枪全部攒到一处,向一个人攻击!

艾瑞克穿过空隙,避开攻击,就像一只矛隼突破罗网。

但罗网活了过来,斗兽场成了被激怒的怪兽。盐晶长枪自动弥合,切断退路。地壳整块隆起,去路化作奥丁之锤,就像哨兵自己往巨锤上撞。

有人忍不住惊呼,有人变了脸色。

一切随着一声爆炸消弭。

在惊呼出口之前,盐制的奥丁之锤突然凝滞半空,随后以类似多米诺骨牌的动态,从内部一一炸裂,碎作齑粉,就像被一位杰出的爆破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从内部安装了精确控制的炸弹。

所有人都在尖叫,学生和新兵表现得像是现场目睹了威尔特·张伯伦(60年代NBA巨星)抢下篮板再反手接一个大灌篮。

托尼嫌弃地堵上耳朵:“喂喂,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你们都知道兰谢尔可以控制金属,但你们该不会以为只有元素表中间那一堆才是金属吧!”

“这里可是盐湖!有大量的盐,就是大量的重金属化合物——NaClO3、Li2CO3、NH4NO3、AlCl3、Al2O3•SiO2、Fe2O3BLABLA……那是两个可以做化学级物理磁场操作的怪物!拆散离子链,就是实验课上的金属钠,加点水就BOOM!打断金属键,就是遍地的铝热剂,爆破轰炸好伴侣。”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就算我知道‘一切的尽头是物理,物理的尽头是数学’你们也不需要这么崇拜我。”

托尼挑挑调侃的小胡子,遮掩隐忧。

【这样下去,情况不利。几百平方公里的盐湖全是金属化合物,唐纳德可以抓起来就用,兰谢尔得拆到什么时候?人力终究有限,安第斯刚进入雨季,水也不可能够用。劝劝兰谢尔,要对付切和这个怪物有的是办法,干嘛非得跟他们正面硬扛。】

他的朋友不及回答,只更收紧了环抱自己的手臂,看着散落的粉末化作风刃,在他的哨兵身上留下伤痕。与此同时,硬币如子弹直取在查尔斯视野中只有一个小点的头颅,盐盾拔地而起,查尔斯看见黑点也只趔趄了一下。

血滴同时落下,盐湖再度沸腾,毁天拆地的战场再次开启。

但查尔斯的注意力已不全放在战场。站在托尼身边,艾瑞克能看到的地方。他的天鹅在精神领域拦住伶鼬,无人能见的战场也正无声激战。

【放弃吧,我不会让您得手。请在还没受伤之前离开。】

【肖的试验产品不止有哨兵,还有向导。但你,或者你们,已经不能再往前了。我不会让人扰乱我的哨兵的战场。】

伶鼬用自然中不可能存在的,迪士尼也不可能描绘的神态,恶意地笑起来。

【我们是产品,你的哨兵也是。他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幸运儿,也不是什么英勇的屠龙勇者。你该不会从未怀疑,如此强悍的金属控制能力的来历。】

【我们都是肖制造的怪物。】

【我们,都是弗兰肯斯坦之子。】

 

天堂之镜中两道身影一触即分,激起苍白盐粒如漫天飞雪。

 

满身“白雪”的身影一样狼狈,一样鲜血淋漓,像两匹撕咬在一处的狼,难分彼此。

 

【不,不是的。】

天鹅低鸣着,收回分散的眼神,扬起优雅的脖颈。

【肖不会有兴趣养一匹可能反咬主人一口的狼,当年他一定会给你们设下精神控制。唐纳德,还有你,可以媲美首席的高级哨兵和向导,只能整整30年做一条匍匐在肖膝盖底下的狗,至今无法从他手中摆脱。】

【所以,哪怕艾瑞克的能力远胜于其他人,依然是失败的作品。肖一早就想处理掉,奈何45年苏联红军速度太快!】

【后来肖一定试过再度控制,所以玛格达,还有……所以艾瑞克的向导阵亡率才会那么高!】

【如此看来,62年的古巴海滩,必然是肖的巨大失败。绝对适配必定导致精神体系大洗牌,哪怕已经有结合向导的哨兵也可能当场断联。哪怕肖对艾瑞克还留有一些后手,绝对适配的结合之后也毁得差不多了。】

【所以,您现在还待在这里干嘛?您的精神波很熟悉,我在墨西哥沙漠见过您的“影子”。库斯科广场恐慌的人群,安第斯山民对游击区的顺利接纳也有您的功绩。但是今天,在我面前,在绝对适配面前,在偷袭空间已经消逝的现在,您再没有机会!】

天鹅进逼退缩的伶鼬。

【您是泽莫男爵,对吧。请转告肖上校,我非常感激他对艾瑞克的“照顾”。】

【有朝一日,定当登门拜谢!】

伶鼬缩起身体,摆出防御姿势,同时露出牙齿恐吓。

【你敢看看背后吗?你得先确定兰谢尔能活过今天!】

 

震动与惊呼同时响起。

 

艾瑞克被轰入盐堆,雪山一般的盐堆坍塌。

 

犹太哨兵喘息着站立,白色恶魔再一次从四面八方进逼,白与红的世界好像正吞噬他。

【今天吗?】

查尔斯放松肩膀,放下双臂。在学生们紧张大喊,新兵们抓上了枪,托尼偷偷戳他胳膊,小声问要不要帮忙的时候。

他转过头,背对战场,对伶鼬说。

“【艾瑞克已经赢了!】”

肌理撕裂的声音与话音一同落下。

盐湖恶魔的胳膊和鲜血有如赤线,割裂天地。

文后注释:
弗兰肯斯坦之子:应该挺多人知道这个典故,以防万一还是说一下。《弗兰肯斯坦》是玛丽•雪莱(对,就是英国诗人雪莱的老婆)创作的小说。弗兰肯斯坦是个热衷于研究生命起源的生物学家,他从停尸间偷来很多尸体,用尸块创造了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人造人,从而引发了一连串血案。

 

07、

 

“【艾瑞克已经赢了!】”

肌理撕裂的声音与话音一同落下。

盐湖恶魔的胳膊和鲜血有如赤线,割裂天地。

【“死海是地球海拔最低的湖泊,含盐量第三高的淡水水体。那里有绵延数十公里的钾盐田,以色列在那里建立了世界最大的露天盐场。”】

 

查尔斯总算放松肩膀,安抚着心脏,对所有人说:“所以,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这种战场艾瑞克不熟悉,对他不利?”

 

而且唐纳德久居盐湖,身体和血液中重金属沉积必然严重。在这个距离上,以查尔斯的视力也可以看见染色也掩饰不住的异常发色和皮肤,只看艾瑞克如何找到激活它们有效方法。现在看来,已经成功了,艾瑞克已经转守为攻。自己也终于可以放心地进行下一步。

 

赶走潜伏的向导,无视虽然事先说定,依然面色不虞的友人,查尔斯留下替换者,从托尼身旁溜走。由印加的神鹰长老做向导,绕过盐湖下方的小道,来到目的地。

 

整理衣襟,敲响船舱改造的简陋门扉。

 

“查尔斯·泽维尔求见切.格拉纳多阁下。”

 

铁门开启,查尔斯再次见到了拉丁美洲的革命家。仿佛“众叛亲离”的样本,切被困在狭窄的地堡中间,就像他的安第斯鹰被关在土牢里。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你不担心正在决斗的哨兵,反而坚持要来见我。泽维尔博士,你是劝降的说客,还是送上门的大礼。总不会需要你一个纯粹型向导亲自下场拿人,铁人和万磁王的名声都别要了。”

 

“都不是。”查尔斯摇头。透过地堡屏幕再看一眼决斗现场,胜负已分,让人安心。但艾瑞克随时可能结束战斗,他必须抓紧时间。

 

【格拉纳多阁下,现在还有机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盐湖决斗上,您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我会掩护您,派人护送您和您的亲随向东。进入丛林区,就是您的主场,不再有人能阻止您脱身。】

 

切抬头,挑了一下眉毛,神色不比前晚的托尼更惊讶。

 

“你要放走那个切!”

 

查尔斯点头不语,这是他思考许久的决定。他并不赞同切,但国内和协会对切的处置声音太急切了,利马和玻利维亚方面也都赞同死刑,听闻CIA已经着手行动。

 

这让查尔斯同样无法赞同。切是一颗火种,但燃烧的关键还在适应燃烧的土地……

 

退一步讲,对于这样这位革命家,肉体毁灭会有多大意义呢?不会只是帮忙塑造一位烈士,一个神话吗?

 

【托尼已经回收了他的作品,您也没有对我的学生和家人造成伤亡。主动离开吧,格拉纳多阁下,我不希望见到更多的血。】

天鹅放低翅膀,向安第斯的鹰致意。没有得到回应,查尔斯抬头,与切目光对视,再一次见到眼底腾起的火焰。

 

熊熊燃烧,足以沸腾盐湖的怒火,却显得那样苍白、透明、空洞。

 

【我不会离开。】他“说”【我曾经选择离开古巴,离开刚果。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这里,就是我的终点。】

 

那份让查尔斯心悸的怒火“说”【从一开始就不该退步。菲德尔兄弟,还有那么多人背叛理想,为什么退让、离开的是我!】

 

【人类果然是最容易腐坏的软体生物!革命一胜利,那帮人就争着抢着什么‘将军’、‘主席’、‘部长’!薪水不比巴蒂斯塔(古巴革命前总统)的官员低多少,在古巴人民大多还过得那么贫困的时候!这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干革命,只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不劳而获,踩着别人生活的蠹虫?!】

 

【我提议官员和军官都不领工资,人人参与义务劳动。反被嘲笑为‘黑羊’,没人理解我,没人是我的同伴!】

 

“…………”

 

【权力是个好东西。要想摒除腐坏,只有掌握权力,从头开始创造人人都能获得幸福的完美的理想国。这一次,我绝不放弃!】

 

“格拉纳多阁下!”查尔斯忍不住出声。他无法再忍耐,在这种令他毛骨悚然的道德,让他认真考虑改变决定的仁慈面前。有一些话,必须说。

 

“阁下,是否知晓?”

 

“拿破仑称帝前,曾向法国人许诺:每个法国家庭在周末的餐桌上都能摆上一只鸡。最终,他未能做到。而在今天的美国,多数家庭每天能吃掉一只鸡。只在周末才能吃上鸡的家庭,可以称为贫穷。”

 

“这其中的不同在哪里?是拿破仑比肯尼迪和尼克松更无能?更贪婪?更残酷?更腐败?!还是现在的美国总统比拿破仑更杰出,更善良,更高尚?!”

 

天鹅向安第斯鹰扬起了头。

 

“不,我们都知道当然不是!请不要再说那是因为压榨整个拉丁美洲。拿破仑帝国强盛之际,控制了英国之外,整个欧洲几乎所有富庶之地。占领地与本国的面积和人口比,远超过今日的拉美洲之比美国,但是拿破仑依然做不到!就像希特勒闪击大半个欧洲的巅峰时刻,德国不论国力还是民生,依然敌不过美国。更不必说,物质历史学家们的研究会告诉你,从1800年到1900年再到现在,拉丁美州人均粮食、肉类、糖类消费数量都有很大提升。”

 

“真正的原因我们都明白。两百年来,技术与科学带来的物质生产爆炸性增长,才是今日世界真正的塑造者!”

 

“格拉纳多阁下,善良和高尚是很好的品质没错。但仅靠善良和高尚,无以成事!”

 

天鹅的长鸣如此沉重。查尔斯不顾自己的声音已经让敌我各方所有人侧目,继续向着早已不仅仅是切的对象陈述。

 

“克伦威尔和他的圆颅党,罗伯斯庇尔和‘美丽而叛逆’的法国人,还有最近的波尔布特和‘红色高棉’已经用他们的亲身经历告诉了我们结果。”

 

“这就是人类啊,阁下。人都是一些善良又残酷,智慧又短视,勤勉又贪婪的生物。”

 

“人,不可能完美。由人组成的国家,也不可能完美。格拉纳多阁下,我们都是向导,我们应该最清楚人心。从古至今,追求完美的国民,完美的国政,不仅无用,更会带来灾难!”

 

“就像最纯净的水,养不了鲸鱼,也养不好磷虾和鲑鱼,更需要杀灭所有眼睛看不见的微生物!难道因为不完美,他们就没有生存的权力吗?难道只有道德完美无缺的人,才有资格生存在您的完美国度吗?”

 

“‘你们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用石头打她。’那一日在耶稣面前,没人能举起石头。”

 

“那么有的人就活该贫穷,有些人就活该倒霉,有的人生就活该被践踏了?为了让其他人继续心安理得地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安稳生活,拉丁美洲的穷人就活该吗?”山鹰冷笑。

 

“我无法保证。”查尔斯沉重摇头:“世界不可能完美,人力不可能保证一切。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不幸的人们,或许我也无法知道保护所有人的方法。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

 

“有的东西看上去极为美丽,就像天上的星星。可一旦化作流星,砸到地面——就像您推向库斯科广场的巨钟……”

 

“那只能是一场灾难!”

 

天鹅与山鹰对峙,谁也不再退让。

 

突兀的笑声打破僵局。

 

同样以神鹰为名的印加遗民,面貌沧桑有如安第斯的荒岭,用濒临失传的克丘亚语和精神波动“说”:【“真可笑,杀人犯和强盗的崽子用异国的语言,在这片土地上,如此义正辞严地大谈美洲人的幸福和未来!”】

****************************************

艾瑞克有些急躁。

 

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局面,熟悉了场地和对手,收拾唐纳德用不了一分钟。拖延到现在,只因为出发前,摩萨德和CIA已经做了交易。

 

他的能力正合适,他的身份也不易引起怀疑。由他在协助追捕的过程中,制造“意外”,除掉那个切·格拉纳多,比CIA亲自动手,方便太多。

 

就像现在,切藏身的地堡就在他眼前。只要装做与强敌激烈决斗,一时失手,能力失控,毁了整座地堡,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完美的计划——为何自己迟迟没有下手?

 

查尔斯!

 

查尔斯就在场边,跟那个托尼·斯塔克一道观战。什么失手误伤,这种借口绝瞒不过他。

 

不,查尔斯不喜欢那个切。古巴给美国带来了不少麻烦,切强行闯进学院,差点伤了学生,查尔斯不会站在他那边。

 

但是,查尔斯不想杀他。他说过希望逮捕切,进行审判……

 

偷偷向场边望去一眼,只看见托尼身边的背影。

 

等一等,这个距离会不会太近了。地堡里面切的部下应该不少,查尔斯的精神能力那么敏感,一下子死那么多人,会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何况……就快到查尔斯生日了。不管怎样,自己这样除掉切,查尔斯多半不会高兴。能陪查尔斯过生日的机会难得,何苦为了那个人扫了兴致?

 

还是算了吧,反正没跟CIA敲定日期。等查尔斯离开,随便找个借口留下来,什么时候不能干掉他?

 

那个家伙,不配让查尔斯露出苦恼的表情。

 

做下了决定,艾瑞克看到地堡铁门打开,他的查尔斯从里面走出来。

 

那一刻,浑身的血液凝固了。

 

08、

 

那一刻,浑身的血液凝固了。

 

只要一个念头想岔,或者少考虑那么几秒,他就会亲手把查尔斯压在几十吨的地堡底下!

 

纯粹型向导身体脆弱,查尔斯可能是所有人里面生还概率最低的!

 

比钢铁更强硬的双手止不住发抖,艾瑞克不敢再想下去,哪怕只是想一想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让他几近疯狂。

 

头脑来不及思索,身体已经背离战场,冲到地堡前,铁一样的手掌紧紧钳住向导的手腕。

 

剧痛让查尔斯拼命挣脱,就像天鹅挣脱被兽夹咬住的翅膀。

铁钳松开,小指已经略微错位,伤处迅速肿起来。

发生了什么?!

凶兽停下来,看着查尔斯红肿的手,表情变得迷茫,好像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熟悉的神情回到脸上,他下意识踏出一步,向查尔斯伸出手臂。

错愕抬头,查尔斯在哨兵脸上看到了与他对手神似的兽性。这一次,在陌生的兽性底下,没有熟悉的神色。

 

【我们都是肖制造的怪物。】

【我们,都是弗兰肯斯坦之子。】

 

“屠龙的勇者会长出鳞片,战胜了歌利亚的大卫会悄然变成歌利亚。”

是谁这样说过?

 

查尔斯似乎能听见绕在指间证明绝对适配的光链,那不为人见的戒指碎裂的声音。

捂着手指,回忆里的与现实中的疼痛重叠,下意识退后一步。他们的距离依然那么遥远。

 

“兰谢尔,不要逃!你的对手在这里!”

 

另一只凶兽咆哮着追过来,杀气再次弥漫了艾瑞克的脸。

 

好像发泄所有情绪似的,他头也不回,举手用力一攥,唐纳德就在瞬间碎成一滩血肉,好像无声的炸弹将体内每一个细胞炸裂!

高原的风吹来,把血液、骨渣、肉片和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碎片泼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艾瑞克抬起胳膊,挡住向查尔斯飞去的部分。

哨兵和向导在血海中对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作为和谋划,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极端的不认同和极端的固执。

保持距离,不再靠近。艾瑞克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就在哨兵离去那刻,一份愧疚涌上查尔斯胸口。

 

他应该理解艾瑞克的不满,身为以色列的哨兵首席和犹太人的战神,艾瑞克有他自己的工作和无可推诿的职责。自己的行动如果导致什么意外,艾瑞克该怎么办?

 

但是……可是……

 

“教授,教授!我们决定了,我和肖恩决定去以色列当志愿者,去做您的哨兵——‘万磁王’的部下!”

刚准备迈出的脚步突然停下。查尔斯瞠目结舌,对着兴冲冲赶过来的学生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丝毫没有觉察自己和艾瑞克之间的暗潮汹涌。那些像初春的枝桠一样蓬勃生长的年轻人,还对这个世界的复杂一无所知。

 

【怎么了,兰谢尔发了什么疯?他有没有伤到你?】

能瞒过学生,果然不能指望瞒过托尼,查尔斯立刻设法转移视线。

【没什么,只是我想尽办法让孩子们远离越南,可不是为了把他们送上中东的战场!】

【查尔斯,你可不能老把这些学生当做孩子!你的毕业生都是超过20岁的成年人,你认为他们会感激这种母鸡行为吗?】

 

好吧,托尼总是正确。

 

查尔斯颓然坐下,心情就像两个月后一边听着尼采老师大骂CIA都是没脑子的傻逼,送给共产国际一个封神的烈士,一边看着电视播报切·格拉纳多被俘虏、枪决的新闻。

 

就像他对切所说的,谁也无法决定所有人的命运。有些事情,查尔斯·泽维尔无可奈何。

 

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活在时代的洪流之中,无可逃避。

 

那一年的冬天,美国城市种族暴力开始升级,经济纠纷与反战示威相互作用,酝酿着更大的危机。

 

1968年4月4日,马丁·路德·金的鲜血冲刷过田纳西州汽车旅店的阶梯。不到24个小时,查尔斯接到的劝说暂避电话逼近三位数,餐叉原则被一提再提。考虑再三,查尔斯让一部分低年级的学生暂时疏散,自己仍坚持留在纽约。

 

6月的一天,查尔斯惊诧的看到突然在精神领域现身的艾瑞克。

 

乌尤尼盐湖一战后,他们陷入冷战,几个月没有联系,不论是现实,还是精神领域。何况现在正值美国东部时间中午,这个时间段怎么也不是生活在特拉维夫的人应该进入精神领域的时候。

 

见到他,艾瑞克像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喊起来:“查尔斯,立刻离开美国!越快越好!罗伊·科恩盯上你了!”

 

“…………”

 

犹太哨兵急切地向他走来,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不会不知道罗伊·科恩当年是麦卡锡的助手!就是他负责起诉并且让罗森堡夫妇入了罪(注释见本章末)!他是可以合理合法地把你送上电椅的人!就像当年德国人合法合理灭绝我的族人一样!”

 

“艾瑞克,艾瑞克,冷静下来!”查尔斯不得不按着过于激动的哨兵的肩膀:“这里不是1939年的德国,也不是1953年的美国,现在已经是1968年了!”

 

“有什么不同?会有什么不同?查尔斯,你还不了解权利与人性!”

 

“艾瑞克,我认为你也还不不够了解……”

 

“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查尔斯你现在先离开美国,去加拿大,去欧洲随便哪个国家或者来以色列,然后我们再继续讨论可以吗?”打断向导的话,艾瑞克烦躁的挠着头发,感到自己似乎已经用尽了一辈子的耐心。

 

“艾瑞克,请听我说。其实,十五分钟后我有一场预约,我即将去见……”

 

“够了!查尔斯,你只是一个向导!记住,你只是一个纯粹型向导!”

 

“一个向导有什么必要事事出头?有什么必要争名夺利?在玻利维亚是这样,在墨西哥也是这样,还有印度的事情,还有肯尼迪遇刺那一次!”

 

“这些不是一个向导应该管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呆在安全的地方?!”

 

终于迎来了这样一天,再也无法回避,彼此心知肚明的认知鸿沟,终于赤裸裸的摆上了台面。

 

查尔斯咽下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刺痛,明蓝的眼睛闭合又睁开,他深深的呼吸着:“艾瑞克,不是每个人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以保护为名的歧视和以关爱为名的束缚……”

 

接着,向导的身影从精神领域消失。与此同时,华盛顿特区一处私人会所前的轿车内,查尔斯从小憩中醒来。

 

车门从外打开,瑞雯探进身子:“查尔斯,他已经到了。”

 

查尔斯点头,钻出车厢。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在妹妹肩上:“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瑞雯,你跟汉克留在这里。”

 

“查尔斯!”

 

双手握住妹妹的肩膀,查尔斯加重了语气和手上力道:“瑞雯,你不姓泽维尔,至少现在还不姓。”

 

转头看向在女友瞪视下犹豫着是否加入兄妹战局的汉克,查尔斯把声音放低到只有三人能听到:“汉克,再这么优柔寡断,让我怎么放心把妹妹跟泽维尔家的传统选区交给你?”

 

大笑着将面红耳赤的青年男女扔在身后,查尔斯步入会所。瑞雯却皱起了眉,她熟悉她的哥哥,那笑声中有说不出的苦涩。

 

越过迷离的灯光与穿梭的人流,查尔斯接近了目标——面相宛如儒艮的中年白人男子,神情倨傲。

 

当他看清来者的一瞬间,倨傲的面具立刻粉碎了。

 

“弗雷德……”

 

他颤抖的声音活像见了猫的耗子!

 

“罗伊·科恩先生!”颤抖的声音被热情的寒暄掩盖,查尔斯迅速伸出手去抓住科恩的右手摇晃:“我是查尔斯·泽·维·尔,初·次·见·面,非常荣幸!”

 

科恩敏感的觉察到热情话语下不动声色的重音,知趣的配合着:“是的……是的!初次见面,初次见面!甚感荣幸!”

 

虽然他的表情有如正目睹着别西卜(圣经中魔王之一)在地狱中诞生。

 

文后小贴士:

1、麦卡锡,美国50年代极端保守派参议员。他引发了50年代初美国红色恐怖时期:出于对苏联间谍渗透和共产党人对国家体制的影响所产生的恐慌,由麦卡锡对共产党人的搜查开始,但很快被扩大化,波及甚广,影响极坏,被认为是美国现代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也被称为美国的法西斯时期。

2、罗森堡夫妇案,麦卡锡主义高潮时期最严重的事件。该夫妇是冷战期间美国的共产主义人士,他们被指控为苏联进行间谍活动,于1953年被判处死刑。是冷战期间的美国因间谍活动而判处公民死刑的唯一一个纪录。虽然几十年后原苏联文件揭示至少丈夫参与了间谍活动,直到今天其罪名是否属实,量刑是否恰当仍然有所争议。

 

09、 

 

随着罗伊·科恩突然称病退出政界,查尔斯与艾瑞克之间的冷战似乎开始缓解。但这不过是风暴之前的宁静。

 

1968年11月初,艾瑞克再次来到泽维尔学院,在这个不是节日,不是开学,也不是毕业季的日子,摩萨德哨兵的到来显得格外突兀。身后两只“箱子”无言的为他的行动作着注脚。

 

那是两具覆盖着美国与以色列国旗的棺材。一年前加入摩萨德的亚历克斯与肖恩,两人微笑的照片摆放在国旗之上。

 

“六日战争”之后,以色列与埃及陷入漫长的边境武装冲突。双方都处于持续出血状态,平民伤亡也持续上升。为打破僵局,1968年10月30日,以色列直升机突击队突袭捣毁了埃及主要电力供应设施,艾瑞克率领摩萨德行动队配合作战。在这次行动中,泽维尔学院创立以来,首次出现了阵亡学员。

 

教师与学生用泪水迎接曾经的同窗,整个学院沉浸在悲痛中。

 

将痛哭失声的斯科特与赛瑞(漫画中肖恩的女儿,本文设定为妹妹)交给汉克安抚,查尔斯召唤他的哨兵:“艾瑞克,你跟我来一下。”

 

他紧抿着唇角,脸色铁青。

 

艾瑞克可以对耶和华发誓,他从没见过查尔斯脸上出现如此严峻的表情。

 

穿过哀悼的泪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威彻斯特大宅。通过螺旋阶梯,进入地下部分。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可怕。

 

转过函道,眼前是一片与老宅、甚至整个泽维尔学院格格不入的建筑。现代感极强的银白色金属甬道通向远方。

 

“这里就是Cerebro。”艾瑞克搜索着记忆的库房。2年前,泽维尔学院扩建的时候,与全美哨兵向导协会以及FBI联手,在史塔克工业的技术支援下,建造了这个庞大的精神增幅系统。靠着它,查尔斯强大的精神感应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强,覆盖前所未有的巨大范围。

 

“目前,Cerebro的有效范围已经覆盖全美,与加拿大方面的谈判正在进行中,与墨西哥当局也开始接触。艾瑞克,理论上,这套系统可以覆盖全球!”他还清晰的记得,谈到这个得意作品的时候,查尔斯明蓝的眼眸何等神采飞扬。

 

艾瑞克有意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回想刚刚看到的那双似乎在燃烧的眼睛。

 

他曾经认为查尔斯·泽维尔的世界里不存在愤怒与憎恶这样的字眼,他从没想过会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这些情绪,更从未想象这种情绪的对方如果是自己……

 

银白的金属闸门一层层打开,艾瑞克跟着查尔斯来到一处延伸到半空的平台,两人仿佛悬在寥廓的宇宙之间。

 

查尔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明蓝的眼睛里透明的火焰燃烧着。

 

“艾瑞克,我想问一个问题,请你诚实地回答我。对向导说谎是没用的,你明白!”

 

“从泽维尔学院招募队员,不仅可能得到强力的哨兵与向导。美国国籍的士兵,特别是来自中上层家庭的美国人一旦在战争中受到伤害,或者阵亡,就可以在美国社会引起巨大的影响,对争取美国舆论对以色列的同情就更加有利!”

 

“不能是西点或者弗吉尼亚,国立学校不可能让你们去招人。其他的私立学院也不能保证,泽维尔学院,只有泽维尔学院,有我跟你的这层关系,可能性相对较高。”

 

“从一开始,摩萨德会从我这个刚开办不久的私立哨兵向导学院招募新人,是不是就抱了这样的目的?”

 

“艾瑞克,回答我!”

 

摩萨德哨兵没有否认。

 

失色的嘴唇颤抖着,查尔斯勉强维持的平和表情接近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

 

“你们”?艾瑞克敏感的抓住了古怪的复数人称,但没时间让他细想。当他得知“密西西比大学生谋杀案”始末,已是很久之后。

 

那个时候,他只来得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应对方案。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责任。查尔斯,你如果认为我应该为此事付出代价,尽可以拿走我的性命。我不会反抗,摩萨德也不会追究。”

 

辩白自己绝不会故意让部下送死,几近求情讨饶,那不是以色列军人的风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犹太人亘古以来的行事准则,这很公平,艾瑞克坦然以对。

 

查尔斯却震惊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位万磁王。

 

“……艾瑞克,你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你究竟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赶在眼泪掉落之前转过身去,艾瑞克只能看见他的向导肩膀耸动的背影。

 

“我认为,我们最近最好不要见面!”

 

即使戴着精神隔离器,艾瑞克仍能感到窒息一样的伤痛与漫天盖地的失落,甚至有随之而生的自我厌恶。突然间,他明白了查尔斯一定要带他来Cerebro,这个可能是全美最好的精神感应同时也是精神隔绝空间面谈的原因——情绪过于激动的强大向导,会化身为强力的精神攻击武器。

 

掏出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盒子,轻轻放在金属地板上,艾瑞克一步步后退。

 

盒子里是摩萨德最新式的便携式精神隔离器,与他佩戴的同款。如果哨兵与向导双方都佩戴这款仪器,不止共感将会被隔绝,精神领域的连结也会被隔开,即使绝对适配也不例外。

 

这样也好,艾瑞克发觉内心居然有几分欣慰。

 

仿佛被命运诅咒,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不断经历失去。

 

他从来留不住他珍视的人。父母和妹妹仅与他共度了10年时间,玛格达从重逢到阵亡是5年,莎拉是3年,而女儿只有仅仅不到1年……

 

与查尔斯相遇8年,能用这种方式离别。或许已是上帝垂怜他最值得爱护的子民,允许自己选择了能够选择的最佳方案。

 

只是,艾瑞克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的脚步还在一步步倒退,而且不是立刻转身离开,即使只能看到那个肩膀耸动的单薄背影?

 

为什么即使内心已然明白这种行为的徒劳与荒谬,还是无法拒绝身体的意志,像傻子一样倒退过漫长的甬道,舍不得提前一点转身?

 

直到那背影彻底从视野消失,他仍然不明白……

 

那日之后,艾瑞克的精神领域恢复成椰林沙滩点缀的大西洋海岸,不再有海洋与湖泊相接的奇观。他的白鲨沿着海岸线洄游,试图去寻找它的天鹅。原本相接的精神领域尽头现在垂着厚重的浓雾,隔着浓雾只能隐隐望见峰峦的影子。

 

白鲨不甘心的沿着浓雾游来游去,寻觅破绽,甚至干脆狠狠冲撞雾墙。但是没用,雾气组成的壁垒比它的外表更加坚固,白鲨只能委屈的回到主人身边。

 

安抚着自己的精神向导,艾瑞克突然想到,这或许是冥冥中早已降下的启示:

 

天鹅与鲨鱼,本来就注定不能相遇,大海连接高山湖,本来就是现实中注定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就如同万磁王与X教授,注定了不是同路人……

 

但是,他们是万磁王与X教授,是摩萨德的首席哨兵与泽维尔学院的校长。他们都不仅仅代表着自己,他们从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的人。即便不是绝对适配,也不可能如同普通解除结合关系的哨兵与向导那样,一拍两散。

 

一年之后,经过与特拉维夫塔来使多番磋商,查尔斯重新开放了与摩萨德的短期培训合作项目。

 

在一批培训生里,他注意到一个人:女性,虽是混合型,却几乎是同期中精神感应能力最强的,一般纯导难以企及。身手灵活、迅捷,并拥有化身钻石形态的特种能力,物理防御力极强,是极佳的适合一线行动队的向导苗子。

 

其后半年的培训中,查尔斯仔细观察,着力培养这个外表轻浮,实则成熟稳重的以色列姑娘。

 

培训结束后,他在爱玛·弗罗斯特的成绩单里特别附上了一封推荐信,建议让这位出类拔萃的混导担任摩萨德首席哨兵的临时搭档。

 

特拉维夫塔使者言语间的暗示与汉克的报告足以让查尔斯足以了解精神隔离器这个现代科技的结晶。对于长期与哨兵分离的向导,它是个好东西,可以帮助巩固精神屏障,防御精神攻击。但对哨兵而言,却是利弊参半,在帮助精神防御的同时,也可能降低感观的灵敏程度。而且自己一直身处和平的美国,艾瑞克却驻守在硝烟弥漫的中东战场……

 

一般的哨兵与向导的结合,可能通过种种方法自愿或者不自愿的解除;绝对适配的精神连结,只有死亡才能解除。所以,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向导,所能做的就只有竭尽所能培养一位最佳临时搭档。

 

或许,他们会保持这种诡异的结合状态,一直到时间的终点,查尔斯想。然而,世事的变化,往往超出人们的意料之外。

 

现在,1972年6月。

 

查尔斯抱着对墨西哥留学生的歉意走下列车。他对这个在站台通电话时特别注意自己,之后又特意找来的年轻人起了戒心。有意用精神影响控制了谈话方向,虽然进行精神扫描之后,发现其实只是一个刚刚觉醒、语言不畅的外国留学生而已。

 

最近有些太敏感了,现在一切还不能确定,不能草木皆兵。查尔斯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一边踏上月台。

 

“Hi,chuck!” “教授!”

 

查尔斯惊奇地循声望去,罗根与斯科特迎面走来。

 

送走墨西哥留学生,查尔斯不动声色的与老友跟学生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学院目前最强的组合亲自来车站迎接他,这绝不是正常情况。

 

斯科特用同样的声音回答:“神盾局的尼克·弗瑞局长正在学校,他坚持要马上见到您,欧萝和琴正在跟他周旋。”

 

三人迅速赶回学院,踏入校长办公室那一刻,查尔斯看见银发与红发的学生明显松了口气。传递给她们安抚的精神波动,查尔斯迎向了魁梧的独眼黑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尼克?”

 

“我也只是个送信的。”黑人哨兵掏出一枚装饰精美的柏林蓝信封。

 

疑惑的接过信封,查尔斯当场打开:“卢森海姆峰会邀请函?”

 

他遗憾的摇着头,退回邀请函:“尼克,你应该知道。卢森海姆的邀请函我每年都会收到,60年就去过一次,结果一下飞机就住进医院,整个会议期间都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干不了。我的身体确实受不了那个地方。”

 

“这次会议你恐怕推不掉,查尔斯。”独目的黑人指挥官耸肩,表示自己无权收回这份邀请函:“这一次MI6的M夫人,克格勃的‘尤斯塔斯’还有莱茵联盟的‘罗蕾莱’,联名指名要求你出席。CIA在这里面也就是个跑腿的,M夫人亲自联络了尼采老爹,通过他发来了亲笔邀请函。”

 

不止年轻的教师们,罗根也跟着变了脸色。

 

查尔斯更是大为惊讶:“尼采老师也被惊动了,还有M夫人居然与‘尤斯塔斯’联名找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的太阳是从北冰洋升起来的?”

 

尼克只能摇头表示他也一无所知,以及:“M夫人致电神盾局,她清楚你的困难。她认为那次应该是尚未结合的向导精神屏障还不完全的缘故。现在你已经有了结合对象,而且是绝对适配,应该不成问题。她致电摩萨德请求协助,以色列方面已经同意了,届时‘万磁王’将陪同你一同出席。”

 

查尔斯苦笑。

 

这就是绝对适配,上帝决定的结合,可没那么容易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文后小贴士:

1、密西西比大学生谋杀案:64年《民权法案》通过之后,金博士发起“夏季计划”,征集大学生志愿者以黑白搭配的形式组成小组前往南方最保守的几个州进行宣传。其中一组三人学生在费镇被3K党谋杀。有观点认为当时的黑人领袖(包括金博士)发起该项活动,有如果学生特别是白人学生,受到持种族歧视观念者伤害,会成为舆论利器的意图。

2、莎拉。漫画原著中,老万早期曾为摩萨德工作,后来因为变种人的缘故闹翻,老万当时的情人就死在那次事件中。本文中因为情节与设定需要将此人设定为一个暗恋着老万的部下,玛格达死后成为他的第二任向导,1960年阵亡。

3、M夫人就不用介绍了,克格勃的“尤斯塔斯”,前苏联与007齐名的谍战片《春天的十七个瞬间》中主角的代号。


评论(3)
热度(59)
©mouqing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