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克 致新世界 第三部 奇迹师 02 前方高能
简介：揭棺而起的克莱恩，发现自己脑袋里面多了一个声音。
非典型性二周目，正文真的开始了。
02、
抬起异常沉重的眼睑，克莱恩睁开了眼睛。
视野一片模糊，好像被烟雾笼罩。耳边一片嘈杂，还残留着一些难以描述的，叫人疯狂又混乱的幻听。鼻子和舌头都异常迟钝，好像重感冒的症状。手指和四肢的知觉也那样麻木，好像在旧世界做完手术，麻醉还没消退的感觉。
意识也那样迟缓，大脑好像停在露天里，几年没用的自行车。顿卡、滞涩的感觉，好像被人抓住了灵体之线。若不是感觉明显好转，克莱恩当场就会抽出“里维尔的绝望嘶喊”，冲自己来一通嘶吼。
这是……失控？不，不对……是晋升天使的不稳定状况……
嘶……脑袋里面好痛！晋升天使消耗灵性好厉害啊！
还好进入高序列之后，他每次晋升都会找一个无人岛，避免波及旁人。
冥想，赶紧冥想！用最快速度稳定状态，赶回贝克兰德！
有人设下了陷阱，伦纳德有危险！
梅丽莎和班森也还在贝克兰德！
竭力克制不安，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收束注意。克莱恩在脑海中勾勒一个个光球，深入冥想状态，迅速恢复灵性。
意识和五感也在迅速恢复。很快，克莱恩感受到怀中似乎有什么重量。鼻子嗅到了浓厚血腥气味，仿佛自己正在坐在血泊之中。嘴里也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还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好像、好像……是骨头的碎片……
发生了什么……
克莱恩再度茫然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这不是他选择晋升的无人岛，像是……一个广场的废墟，四周还残留着天使级混战的力量……
视线聚焦，坍塌了一半的哥特样式黑色大教堂映入视野。
圣塞缪尔大教堂！他什么时候回到了贝克兰德？
……大教堂受到了攻击，伦纳德和梅丽莎他们没事吧？！
下意识想前往教堂确认牵挂的家人的安危，但却被怀中的事物绊住。视线下意识下移……
一瞬间，克莱恩的头颅炸裂了。
红色的、白色的碎片，向空中喷溅，纷纷扬扬，仿佛放了一场小型烟花。
名为“克莱恩”的人体扭曲了。浑身皮肤起伏，其下有着奇异光斑和纹样蠢蠢欲动，好像无数蠕虫即将破体而出！
在狰狞的伤口处，蠕虫纷纷扭曲着冒出来，本能地修复着身体。而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数不清的不断挥舞的触手。
触手抽出了“生命之杖”的投影。脑袋半毁的人体，那样诡异又徒劳地不断挥动“生命之杖”。
同时他的大脑，他的精神，他的喉咙都被同一声惨嚎占据，不断地重复着：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宏大的精神在此时灌入体内，阻止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意志乘虚而入的企图，阻止了失控的倾向。在一瞬间，接管了克莱恩的意识和身体。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在他的精神体和灵魂中大喊：
“冷静！克莱恩，我们必须冷静！”
“我们现在连疯狂的资格也没有！还有希望，伦纳德还活着！”
“克莱恩，你听到了吗？！他还活着！”
眼泪无法抑制地滚下来，冲洗喷溅在脸上的红白物体。克莱恩着配合另一个自己，竭力控制住即将失控的身体和灵体。
“真的……还……还有机会吗？‘生命之杖’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对应序列四的封印物当然无法治疗天使造成的伤害！我们还有机会！去圣堂！把所有身体碎片收集起来，带去圣堂，女神会有办法的！”
哭着脱下风衣，包裹怀中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身体。克莱恩一边流泪，一边在广场废墟的瓦砾间，一点一点捡回散落的血肉和骨头。
他还看到被折断的“海之言”、被撕碎的“新火种”、被踩扁的铁灰怀表，还有无数碎裂的纸屑……
伦纳德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指尖每触碰到一块，克莱恩体内就会暴毙一条灵之虫，脸上就会爆开一团血花。但他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似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
“……伦纳德是序列四的半神，他还能够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没有现出魔狼的形态，这是不是说明了他的确没有失控，也还没有濒临死亡……”
哭泣的眼睛燃起希冀的光。但下一刻，克莱恩没了声音。
他看到了“无暗十字”的影像插入石板，正在消散。以十字架为中心的土地浸淫着大滩血迹，十字架下躺着一块幽黑深邃，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宝石状物体。
颤抖着手，捡起那块宝石。一片空白的大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他曾经在释放被“蠕动的饥饿”放牧的“梦魇”和“安魂师”灵魂时，见过类似的物体……
被“无暗十字”钉在地上，伦纳德活生生地析出了非凡特性……从序列四掉落……
…………
就算是对待俘虏，对待死敌，他也从未做过如此残酷的行径！
“伦纳德——伦纳德——”
熟悉的呼喊远远传来，黑风衣，金棕短发的“女神之剑”在附近勾勒出身形。
“塞西玛阁下——”
克莱恩哭着冲他喊道：“救救伦纳德！救救他！”
克雷斯泰.塞西玛闪现到面前。往克莱恩怀里看了一眼，“女神之剑”的表情凝固了。悲恸和疲惫沉淀在墨绿的眼底。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放低了声音，好像害怕吓到刚从噩梦惊醒的孩子：“让他安静地回归女神的国度吧。”
杀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格尔曼，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一头双眼赤红的，疯狂嗜血的，想要吞噬天地间一切灵魂和血肉的野兽。
克雷斯泰.塞西玛下意识浑身紧绷，肌肉竟本能地产生了轻微的颤栗感。
他真的不想跟眼前的人动手。不管是格尔曼，还是克莱恩。
幸而赤足批发的黑夜修道院院长阿里安娜，也在此刻勾勒出身形。
她神色安宁地抓着克莱恩和克雷斯泰，用可称平静的声音说：“去圣堂。”
穿越色彩浓烈的灵界，他们踏入宁静教堂。
克莱恩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直回旋着那句“让他安静地回归女神的怀抱吧。”
他浑身不住地颤栗，每一处骨头缝隙都好像在极寒北海上凿开的冰窟，散发着让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意。
有人接近怀中的躯体，克莱恩条件反射地收紧手臂。右手抬手一抓，抽出“丧钟”。扣上左轮手枪的扳机，枪口对准了面前头戴三重冠冕，身披黑色法袍的老者。
“教宗！”身旁声音惊呼，“克莱恩”也喊道：“冷静一点，这是黑夜教会的教宗阁下！”
老者向他微笑，笑容里深邃如夜空的宁静与祥和，安抚着克莱恩紧绷的神经。
“女神圣谕：‘不惜代价！’眷者阁下，请将他交给我。”
眼泪再度滚落，克莱恩松开了手臂。
送出怀中的躯体，就像让他掏出了心脏；失去了臂间的重量，他就好像失去了灵魂。
嘈杂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数条身影连续闪现，一股阴性的，柔和的，生机勃勃的气息迎面而来。
不知道被多少代教士抚摸得光滑锃亮的木质扶手，在克莱恩眼前抽出了新芽。
一队服饰与黑夜教会明显不同的教士向他们走来。其中还有一位银发红眸的老者，克莱恩记得那是曾在对抗玫瑰教派行动中，合作过的一位血族公爵。
领头的女性发间长出枝叶，开着花朵，擦肩而过，便让人心生万物滋长，新生降临的喜悦。她向黑夜教会教宗点头致意，在胸前划过大地圣徽。
“母神圣谕：‘不计代价！’”
“大地教会和血族的天使到了，莉莉丝的援军来了！”“克莱恩”在脑海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克莱恩一直紧绷得撕裂的心脏也略微获得了舒缓。
“‘大地’和‘月亮’序列是22条非凡途径中最优秀的医生，我必须去与他们商议。克莱恩，你赶紧稳定状态，调整情绪，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诉你！”
克莱恩飞快点头。他对大地母神的状态和立场早有所猜测，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考虑这些。
伦纳德与“克莱恩”都离开了，他又只剩下孤单一人。坐在长廊一侧的长椅上，活像旧世界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无力地等待结果的家属。
直到此时，克莱恩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裹满了黏腻的鲜血和一些难以描述的物体。
抬起血迹斑驳的双手，右手无名指上的“玫瑰之誓”戒指已经被伦纳德的血肉糊得看不到花纹和颜色。
抬手捂上面孔，克莱恩难以抑制悲恸与颤抖。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疼痛而迟滞的大脑挤出逐渐回溯的意识碎片。
战神大牧首、“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神话生物形态、屠城！
晋升、天使、“0-17”、格尔曼的幻影、伦纳德！
难道是他失控了！伦纳德为了阻止他才会……
但哪有这样容易恢复的失控？
难道“克莱恩”说的那个旧日就是自己？！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塔”牌——毁灭之塔！
但为什么他会……会伤害伦纳德？为什么“克莱恩”不将这一切告诉自己？！
而且，“克莱恩”明明说过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
这可是一条一个半神延迟死亡一个多月，就算改变了命运的世界线！
为什么……
在极度的混乱和困惑中，嘈杂再度传来，脚步由远及近，在克莱恩身边停下，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克莱恩……”
五官柔和，轮廓和肤色有着明显南大陆特征的阿兹克先生正担忧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在沧桑之外，流露着深深的悲伤和叹惋。他身后是一位银发瘦削，让克莱恩无法直视的老者。
“阿兹克先生！”
“女神召唤我前来相助。”死神天使加重了手上和语气中的力量：“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让他的灵魂前往幽冥！”
“‘克莱恩’说得对，‘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所爱之人。’为了伦纳德，你一定要振作。”
克莱恩擦拭着眼泪点头，阿兹克身后的老者上前道：“您的身上，还有……，还有不少那小子的碎片。用‘窃取’收集起来，对修复他的身体会有好处。”
克莱恩点头，任由帕列斯“窃取”那些体表和体内的血肉，交给了阿兹克先生。
他只觉得无法面对老者。如果不是当初他对于“偷盗者”天使固执的不信任感，坚持让他离开伦纳德，事情或许便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老者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令人窒息的沉默横在他们中间。
克莱恩内心疼痛，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阿兹克先生突然异常严肃地折返。短短时间内，他的神情就失去了从容与柔和。
克莱恩的心脏再度被揪紧了。
“我记得你的塔罗会有一位‘观众’序列的成员，已经达到了高序列？”
“快去把她找来！伦纳德精神崩溃的程度比他的身体更严重！快去！”
圣密隆城外。
鲁恩军营正为期待已久的胜利与和平欢呼雷动，奥黛丽却没有同样的开心。
即使已经通过灰雾通讯，向佛尔思确认贝克兰德的危机已经解除；通过心灵连线，向苏西确定了居住在皇后区的父母没有受到伤害，少女依然那样不安。
那声回荡在灰雾通讯中的奇怪的悲鸣，让她无法安心。
浓重的黑雾凭空涌现，除了她之外，似乎无人察觉。奥黛丽很快想起来，那是黑夜序列的“隐秘”权柄。
一道身影在身后凭空勾勒，出现的面孔却是……
“‘世界’先生！”
他面容冷峻依旧，但即便不用上“观众”能力，奥黛丽也能看出冷峻眼眸底下藏不住的慌乱和悲恸，他握着“星之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
发生了什么？奥黛丽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方寸大乱的‘世界’先生。所以在他提出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然而，当她传送来到宁静教堂，踏入那个精神世界的时候，自认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观众”，却没能控制住惊呼。
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焦土。
这片梦境只能依稀分辨，好像曾是一处城镇。像在“大空袭”中被弗萨克的轻型飞艇轰炸过无数次，没有留下一栋稍微完整一点，能看出形状的建筑。所有街道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下遍地的残砖破瓦，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只有几处零星的残垣断壁，还有几根看上去像是路灯杆，漆黑底色上横向遍布着灰白色疤痕的物体。奥黛丽好容易才认出来，那是被高温碳化的树木。
它们就像垂死挣扎的手臂，伸向天空，被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
“女神啊！”少女一下子捂住了嘴，差点掉下泪来：“这是‘星星’先生的梦境，他的心灵世界？！我只见过最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家人，精神失常的病人，才可能拥有这样的心灵世界！发生了什么？！”
转头向“世界”先生询问答案，却看见了一张她从未见过的面孔。
那是一位中等身材，黑发褐瞳，五官普通，眉宇间有着明显书卷气的年轻男子，只有眼底同样无法隐藏的慌乱和悲恸，还能让她联想到“世界”先生。
对了，“世界”先生是“占卜家”序列，可以自由改变容貌。但是，为什么……
男子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压低了声音。
“我害怕他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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